情人节过后的第三周，"四季予你"的收银机里已经塞满了钞票。

程遇安坐在店后的小办公室里，核对上个月的账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与林羡合作三个月来，花店营业额翻了五倍不止，不仅付清了拖欠的房租，还有了可观的盈余。

"程老板！"林羡的声音从店前传来，"快来看这个！"

程遇安放下账本，走到前厅。林羡正举着手机兴奋地转圈，银灰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今天穿了一件oversize的白色卫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怎么了？"程遇安问。

"品牌合作邀约！"林羡把手机塞到程遇安眼前，"知名家居品牌想请我们做一整季的花艺设计视频，报价是这个数！"

程遇安看着屏幕上那个令人咋舌的数字，挑了挑眉："条件是什么？"

"每周一条视频，持续三个月，要配合他们的新品发布。"林羡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而且他们愿意提供拍摄场地和全部花材费用！"

程遇安思考了一下："可以考虑，但..."

"但什么？"

程遇安环顾狭小的花店："我们这里空间不够。如果要接这种级别的合作，需要更大的工作区和拍摄区。"

林羡打了个响指："我正想说这个！"他拉着程遇安的手腕走到窗前，指着隔壁空置的店面，"看，那家文具店搬走了，我们可以把两边打通！"

程遇安的手腕在林羡掌心微微发热，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装修需要时间和资金。"

"钱不是问题！"林羡兴奋地说，"我们这几个月赚了不少，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在想...也许我可以正式投资你的花店？成为合伙人？"

程遇安愣住了。合伙人意味着更深层次的绑定，不仅是商业合作，还有责任和利益的共享。他审视着林羡期待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兴奋和期待。

"为什么？"程遇安直接问道，"你已经有足够的粉丝和收入，为什么还要投资实体店？"

林羡的笑容淡了一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因为...我喜欢这里。"他环顾花店，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喜欢这些花，喜欢看你怎么对待它们...喜欢这个空间给人的感觉。"

这个回答出乎程遇安的意料。他以为林羡会说什么"商业前景"、"品牌价值"之类的套话。

"而且，"林羡补充道，声音低了几分，"网红这行...不稳定。今天粉丝爱你，明天可能就转向别人了。但花店...花店是真实的。"

程遇安第一次听林羡谈起职业焦虑。他想起那张写着"抗焦虑药物复查"的纸条，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他听见自己说，"我们谈谈具体条款。"

林羡瞪大眼睛："真的？你同意了？"

程遇安点头："但有几个条件。第一，花艺设计我说了算；第二，财务透明；第三——"

"第三是什么？"林羡急切地问。

程遇安嘴角微微上扬："第三，装修期间你得帮忙搬花盆。"

林羡大笑起来，那笑容明亮得让程遇安不得不移开视线："成交！"

......

三天后，装修队进驻花店。程遇安决定将店面整体翻新，同时打通隔壁空间，工期预计一个月。这意味着花店必须暂停营业，而大量花材和设备需要临时安置。

"放我家吧。"林羡提议，"我公寓有个大客厅，暂时放些花材没问题。"

程遇安犹豫了："不会打扰你吗？"

"怎么会！"林羡拍拍胸脯，"反正我白天基本都在外面拍摄，你可以在那里处理订单。"

于是，程遇安带着部分花材和必要工具，暂时搬进了林羡的公寓。他原本以为只是借用空间工作，没想到林羡热情地邀请他直接住下："反正有两间卧室，省得你天天跑来跑去！"

林羡的公寓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公寓楼的28层，宽敞明亮，装修现代，但乱得令人发指。衣服、鞋子、拍摄设备、外卖盒散落在各处，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堆满了没洗的杯子和零食包装。

程遇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行李，表情凝固了。

"呃..."林羡尴尬地挠挠头，"我忘了提前收拾..."

程遇安深吸一口气，放下行李："给我三个小时。"

"啊？"

"三个小时，"程遇安卷起袖子，"我能让这里至少看起来像人住的地方。"

林羡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程老板要亲自收拾我家？荣幸之至！"他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程遇安已经开始分类杂物，"你去忙你的吧。"

林羡确实有拍摄工作，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遇安已经将客厅分区整理，动作麻利得像是在处理花材。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林羡心头一暖。

六小时后，林羡回到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公寓焕然一新。地板光可鉴人，杂物分类归位，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他的拍摄设备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衣服分类挂好或叠放，厨房台面闪闪发光。餐桌上甚至摆着一瓶新鲜的小雏菊，在夕阳下轻轻摇曳。

"我的天..."林羡目瞪口呆。

程遇安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茶："回来了？茶刚泡好。"

林羡接过茶杯，环顾四周："你...是怎么做到的？"

"基本收纳技巧。"程遇安轻描淡写地说，但嘴角微微上扬，"你的衣服按颜色和季节分类了，拍摄设备我按使用频率摆放，厨房用品——"

"程遇安，"林羡突然打断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个天才！"

程遇安不自然地抿了口茶："只是举手之劳。"

林羡放下茶杯，突然抓住程遇安的手："走，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被拉着穿过走廊时，程遇安注意到林羡的手很温暖，掌心有些薄茧，可能是长期握持拍摄设备留下的。他莫名想起林羡插花时笨拙的样子——那双看似灵巧的手，其实并不擅长精细的花艺工作。

客房比程遇安想象中整洁，显然林羡很少使用。床单是新换的，窗外能看到城市天际线，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金色。

"喜欢吗？"林羡期待地问。

程遇安点头："很好，谢谢。"

"那...我去直播了。"林羡指了指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门关上后，程遇安长舒一口气，坐在床边。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地同意搬进林羡的家，这已经超出了商业合作的范畴。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排斥。

......

同居生活比程遇安预想的要...有趣。

林羡是个糟糕的室友，却也是个有趣的伙伴。他习惯熬夜直播、早上赖床，浴室里总是散落着各种护肤品和发胶，冰箱里塞满了能量饮料和外卖。但他也会在程遇安工作到深夜时，默默点一份热腾腾的宵夜；会在下雨天突然出现在花店装修现场，带着伞和热咖啡。

一周后的某个深夜，程遇安被客厅的动静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发现林羡正在直播，面前摆着一堆化妆品。

"...所以这款粉底液真的超服帖！"林羡对着手机屏幕热情洋溢地说，完全没注意到程遇安的出现，"家人们看这个遮瑕力...咦？谁在那里？"

镜头转向程遇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松垮的浴袍，头发还因为刚睡醒而乱糟糟的。

"啊！"林羡惊呼，但为时已晚——弹幕已经爆炸了：

"哇！这是暴躁花店老板吗？"

"浴袍！是浴袍！"

"羡羡你们同居了？？？"

程遇安迅速退回房间，但已经听到了林羡尴尬的解释："呃...那个...花店在装修，程老板暂时住我家...大家别误会..."

关上门，程遇安靠在墙上，耳朵发烫。他几乎能想象这段视频会被怎样疯传。果然，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许晴发来一连串消息：

"你和那个网红同居了？"

"什么情况？"

"安子？说话！"

程遇安叹了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他本该生气，但奇怪的是，他更担心这件事对林羡的影响。网红的名声很重要，这种"同居绯闻"会不会伤害到林羡的事业？

第二天早上，程遇安起床时发现林羡已经坐在客厅里，罕见地没有赖床。他面前摆着两杯咖啡，表情严肃。

"早。"程遇安谨慎地问候。

林羡抬起头，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程老板，关于昨晚的事...我非常抱歉。"

程遇安在他对面坐下："没关系，意外而已。"

"不，这很严重。"林羡推过来一部手机，"视频已经被剪辑传播了，我...我联系了几个大号请求删除，但..."

屏幕上是各种社交媒体平台的截图，#林羡同居#、#暴躁花店老板浴袍#等话题已经开始发酵。程遇安粗略浏览，发现大部分评论还算友善，多是调侃和好奇。

"我不在乎这些。"程遇安实话实说。

林羡却显得异常焦虑："但这对你的花店形象可能有影响。人们会以为...以为我们..."

"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程遇安直接问道。

林羡的耳尖红了："就...那种关系。"

程遇安喝了口咖啡，思考了一下："清者自清。花店顾客只关心花好不好，不在乎店主的私生活。"

"你真的不生气？"林羡小心翼翼地问。

"有一点。"程遇安承认，"但不是因为被拍到，而是你没有提前告知我直播时间。我的卧室就在旁边，很容易误入镜头。"

林羡猛地站起来："我马上发声明澄清！删除所有相关视频！"

程遇安拉住他的手腕："冷静。过度反应反而显得心虚。"他顿了顿，"下次提前告诉我就行。"

林羡盯着程遇安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表情复杂："程遇安，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什么意思？"

"大多数人会大发雷霆，或者趁机炒作。"林羡轻声说，"你却...这么理性。"

程遇安松开手："因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比起这个..."他指了指装修图纸，"我们今天的任务是选地板样品。"

林羡突然笑了，那笑容明亮又温暖："遵命，合伙人。"

......

当晚，程遇安半夜醒来，发现客厅还亮着灯。他起身查看，发现林羡蜷缩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茶几上散落着几个药片和半杯水。

程遇安刚要退回房间，听到林羡低声说："...不是真的...只是室友..."

他意识到林羡正在一条条回复恶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屏幕上是几条不堪入目的留言：

"装什么清高，明明就是睡一起了"

"花店老板看着挺正经，私下这么骚"

"林羡又勾搭上一个金主？"

程遇安胸口一紧。他从未想过林羡每天要面对这样的恶意。那个在镜头前永远阳光灿烂的网红，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和孤独。

他轻咳一声，假装刚过来："还没睡？"

林羡慌忙锁屏，强颜欢笑："马上睡了。吵到你了？"

程遇安摇头，走到厨房倒了杯水："要吃宵夜吗？我煮面。"

林羡愣住了："你...会煮面？"

"基本生存技能。"程遇安打开冰箱，"鸡蛋面可以吗？"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简单的鸡蛋面。林羡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好久："太好吃了！程老板还有这手艺！"

程遇安看着他嘴角沾着汤汁的样子，突然说："那些评论，别在意。"

林羡的筷子停在半空："你...看到了？"

"嗯。"程遇安简短地说，"不值得你熬夜回复。"

林羡放下筷子，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他苦笑着指了指茶几上的药片，"医生说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程遇安想起那张纸条："抗焦虑药？"

林羡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掉了一张纸条。"程遇安坦白，"我没特意看，但..."

"哦。"林羡低头搅动面条，"是不是很可笑？一个天天被骂的网红，居然还会因为恶评失眠。"

程遇安思考了一下："不可笑。证明你在乎。"

林羡抬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程遇安，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不会安慰人的人。"

"实话实说而已。"

林羡突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谢谢你的实话，还有这碗面。"他站起身，"我去睡了。明天还要选地板呢，合伙人。"

程遇安看着林羡走向卧室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网红，背负着比他想象中更沉重的包袱。而奇怪的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想更了解林羡——不仅是作为合作伙伴，而是作为一个真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