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周，程遇安的花店门口都排着长队。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走红"——林羡拍摄的那条花艺教学视频不仅点击量惊人，还带动了"四季予你"的线下销售。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顾客，点名要买"视频里那种花束"。

周四上午，程遇安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门铃响起。他头也不抬："欢迎光临'四季予你'，情人节预订请填表格。"

"程老板，是我。"

程遇安抬头，看见林羡倚在门框上，今天的他穿了一件oversize的黑色卫衣，银灰色头发随意地翘着，看起来比平时更年轻。他手里举着两杯咖啡，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拿铁，不加糖。"林羡将其中一杯递给程遇安，"我记得你不喜欢甜的。"

程遇安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林羡的手指，温暖而干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今天不是没有拍摄计划吗？"

"是没有。"林羡啜了一口自己的焦糖玛奇朵，满足地眯起眼，"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下一期视频的主题。"

程遇安放下剪刀，示意林羡坐下。花店角落有一张小圆桌，是他平时用来接待大客户的。林羡毫不客气地瘫进椅子里，长腿随意伸展，差点绊倒路过的店员小雨。

"小心点。"程遇安皱眉。

林羡笑嘻嘻地收回腿："抱歉抱歉。"他掏出手机，划开一个页面，"你看，我们之前的视频反响很好，但我觉得需要增加点深度。"

程遇安凑过去看，鼻尖闻到林羡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屏幕上显示着粉丝评论：

"老板插花时好专注，爱了爱了！"

"能不能教教怎么选花？每次去花店都被坑..."

"羡羡多拍拍老板的手！手控福利！"

程遇安挑眉："深度？"

林羡笑着推开他："别只看那些花痴评论。"他往下划，"这些才是重点——'花艺背后的故事'、'为什么这种花配那种叶'、'不同场合的花语'...观众开始对专业知识感兴趣了。"

程遇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林羡对内容的敏感度确实专业。

"所以我在想，"林羡眼睛发亮，"下期我们做'花语解密'怎么样？比如玫瑰不只是爱情，不同颜色有不同含义；百合适合什么场合；哪些花不能乱送..."

程遇安抿了一口拿铁，温度刚好："可以。但需要准备更多资料。"

"太棒了！"林羡一拍桌子，"我明天带设备过来。对了..."他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穿那件深蓝色衬衫？粉丝都说你穿蓝色好看。"

程遇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简单的白T恤："我有吗？"

"就上周二那件！"林羡比划着，"领口有暗纹的那件。"

程遇安有些惊讶林羡会注意到这种细节："我找找看。"

林羡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烦躁："周扬那混蛋又在作妖。"

"谁？"

"我前合作伙伴。"林羡把手机递给程遇安，"看他的最新'爆料'。"

屏幕上是一条转发量很高的微博：

【周扬V】：某些网红啊，靠脸吃饭没真才实学，拍个花艺视频就敢自称"内容创作者"了。那些花艺技巧全是剧本，实际连玫瑰和月季都分不清吧？呵呵。@林羡V

程遇安皱眉："他为什么攻击你？"

林羡耸耸肩："我们以前一起做美妆视频，后来拆伙了。他一直觉得是我抢了他的粉丝。"他撇撇嘴，"最烦这种阴阳怪气的。"

程遇安拿过手机，点开周扬的主页看了看，突然笑了："有意思。"

"哪有意思了？"林羡不满地嘟囔。

程遇安指着周扬前几天发的一条微博："看这个。他炫耀自己买了'蓝色妖姬'，号称是稀有品种玫瑰。"

照片上是一束染成蓝色的玫瑰，配文写着"真正的花艺大师才懂得欣赏这种珍品"。

林羡一脸茫然："所以？"

程遇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不是玫瑰，是染色月季。而且染色工艺很差，花瓣都烧伤了。"他点开评论，快速打字，"真正的蓝色玫瑰叫'蓝色狂想曲'，是转基因品种，花瓣基部有淡绿色。这种染色的廉价货，放不久还会掉色弄脏花瓶。"

发送成功后，程遇安把手机还给目瞪口呆的林羡："学艺不精还敢班门弄斧。"

林羡看着程遇安行云流水般的反击，突然大笑起来："程老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他兴奋地刷新页面，"已经有粉丝发现周扬之前视频里认错花的片段了！哈哈哈！"

程遇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整理花材："只是实话实说。"

林羡突然凑近，近到程遇安能数清他的睫毛："谢谢你。"

"不...不客气。"程遇安不自然地别过脸，"你明天几点来拍摄？"

"上午十点。"林羡站起身，"我得回去准备一下，周扬这事给了我灵感——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期揭穿花店常见骗局的视频！"

他风风火火地离开，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又归于平静。程遇安看着桌上留下的空咖啡杯，杯口有一个淡淡的唇印。

......

第二天的拍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利。

程遇安穿着那件深蓝色衬衫——他确实有这么一件，只是不记得自己经常穿——在林羡的指导下，流畅地讲解各种花语和选购技巧。令人惊讶的是，面对镜头他不再那么紧张了，偶尔甚至能接住林羡抛来的玩笑话。

"Cut！完美！"林羡检查素材，"程老板，你进步神速啊！"

程遇安解开袖口，卷起袖子："你教得好。"

这是实话。林羡在拍摄前花了半小时教他如何忽略镜头："想象你在跟最喜欢的花说话，它们不会评判你，只会安静地听。"

"休息十分钟，然后拍下一个环节。"林羡对小张说，然后转向程遇安，"对了，下周有个品牌想找我们合作情人节特别企划，报价很不错。"

程遇安正在整理百合花，闻言抬头："什么品牌？"

"一个轻奢珠宝，想用花艺结合他们的产品做推广。"林羡翻出邮件，"他们看中了我们的风格。"

程遇安刚要回答，突然注意到林羡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眼睛也有些发红。

"你没事吧？"

"没事。"林羡摆摆手，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能有点感冒。"

程遇安看了看手中的百合，又看了看林羡越来越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放下百合，走到店后拿出一束事先准备好的洋桔梗。

"用这个代替百合吧。"他平静地说，"百合花粉太多，容易引起过敏。"

林羡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观察。"程遇安简短地回答，"为什么不早说？"

林羡有些尴尬地笑了："怕影响拍摄嘛。粉丝都喜欢看百合花，点击量高。"

程遇安皱眉："健康更重要。"他顿了顿，"以后所有含百合的拍摄，我都用其他花代替。你可以后期加字幕说明。"

林羡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不知是因为过敏还是别的什么："程老板，你比看起来温柔多了。"

程遇安不置可否，只是将洋桔梗插入花泥中："继续拍摄吧。"

......

视频发布后，点击量再次突破预期。林羡兴奋地给程遇安看后台数据："看！完播率超高！粉丝都说你讲解得很专业！"

程遇安凑过去看屏幕，肩膀不经意间碰到林羡的。过去几周的密切合作，让他逐渐习惯了这种肢体接触，不再像最初那样条件反射地躲开。

"周扬又发微博阴阳你了。"程遇安指着一条推送。

林羡撇嘴："别理他。"他划走通知，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珠宝合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程遇安思考了一下："可以接，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花艺设计我说了算。"程遇安直视林羡的眼睛，"不接受品牌方随意改动。"

林羡笑了："成交！我就喜欢你这专业态度。"他拍拍程遇安的肩膀，"明天他们派人来谈细节，我们一起见？"

程遇安点头，突然注意到林羡手机屏保是一张老旧照片——一个小男孩站在花丛中，笑得灿烂。

"这是...？"

林羡迅速锁屏："小时候的照片。"他转移话题，"对了，情人节快到了，店里准备得怎么样？"

程遇安识趣地没有追问："订单已经排满了。多亏你的视频。"

"是我们一起的努力。"林羡纠正道，眼睛弯成月牙，"程老板，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扩大店面了？"

程遇安环顾狭小的花店，确实已经不堪重负。但他摇摇头："等情人节过后再说。"

林羡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听你的。"他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今晚有个直播。"

程遇安送他到门口，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做网红？"

林羡停在门口，阳光给他的银灰色头发镀上一层金边："因为...镜头不会骗人。"他笑了笑，却不像平时那样灿烂，"镜头前你可以是任何人，只要表演得好。"

这个回答让程遇安有些意外，但没等他追问，林羡已经挥手离开："明天见！"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程遇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走回工作台，发现林羡落下一支笔。捡起来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笔套里掉出来。程遇安本不想看，但纸条已经展开，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

"医生预约：2月14日，上午10:30。抗焦虑药物复查。"

程遇安怔住了。情人节上午？那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将纸条重新折好，塞回笔套，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担忧。

这个看似阳光灿烂的网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