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

韩夫子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燕小安。

他看向燕小安手中翻飞的书页和身上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异常灼热的气息波动！

他清晰地感知到，以燕小安为中心，整个房间的真气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沉睡了千年的古老气息，似乎被这微弱的人体“炉火”惊醒，正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开始脉动！

“小安！收敛心神！”韩夫子一声低喝，如同天雷在燕小安识海中炸响！

燕小安浑身剧震，眼前金光和飞舞的文字瞬间破碎消散！

体内的热流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手中的《春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先生……我……”燕小安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茫然地看着韩夫子。

韩夫子快步走进来，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窥探。

他捡起地上的《春秋》，手指拂过书页，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忧虑，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韩夫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金光……很多字……书里……有气……”

燕小安语无伦次，试图描述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韩夫子深吸一口气，看着燕小安苍白疲惫的脸，缓缓道：“那是‘文气’，寻常读书人皓首穷经，或能养出胸中一点浩然气，但能‘看见’文气……那是‘文骨’初醒，灵觉自生的征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小安，你体内的东西……醒了。但这未必是福！文骨初醒，灵觉外放，似黑夜明灯！三塔书院那几个老鬼，尤其是精通风水望气的郑钦，恐怕已经感应到了！”

他们绝不会允许乌柳村的‘文骨’真正凝聚复苏！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考试结束，你必须待在客栈，寸步不离我身边！收敛心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再尝试引动那股力量！”

燕小安看着韩夫子凝重的脸色，想起张濂子臂上的毒针，想起那些暗处的窥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体内的东西，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引动异象、更能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我怎么办？”

韩靖沉默片刻，给了他一个布袋子。

红色调，有刺绣虎纹，是南诏的传统扎染手艺。

“五更时来找我，现在尽快休息。”

韩靖撂下一句话，而后带上了门。

体内的异动暂时平息了，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弥漫开来。

他不敢再尝试引动那所谓的“文骨”，只能强迫自己躺下，盯着客栈简陋的房梁，思绪纷乱如麻。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燕小安只是个读书人，更没有武功，几乎是零保能力。

还是…老老实实走科举为好。

他只希望，这所谓的文骨，不要给自己的生活带来负面影响。

……

南诏三塔山，崇圣寺深处。

这里并非寻常香客能至的禅房经堂，而是寺内最幽僻、守卫森严的后山禁地。

一座依山而建、半嵌入岩壁的石殿，殿门由整块黑铁铸就，刻满梵文与南诏古老的镇邪图腾。

空气夹杂着浓郁的草药味、奇异的腥甜香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殿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嵌在岩壁上的长明灯和中央一座巨大青铜药鼎下燃烧的幽蓝色火焰提供照明。

鼎内墨绿色的粘稠液体翻滚着，不断冒出拳头大小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鼎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细小的爨体，此刻正随着鼎液的沸腾，散发出微弱的、时明时暗的血光。

鼎炉周围，站着数人。

主位是一位暗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

他身形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这正是南诏王段思廉。

他眉头微锁，紧紧盯着鼎炉内翻滚的药液。

他身侧稍后一步，站着三塔书院的陈梦麟。

此刻的陈老，全然没有了书院槐荫下品茗时的淡然。

他神情紧张，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目光同样焦着在鼎炉上，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袖口。

鼎炉旁操作的是两位奇人。

一位是枯瘦如柴的老妪，脸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油彩，皱纹深得如同刀刻。

她赤裸的双臂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各色毒虫的刺青，随着她口中念念有词的巫咒 那些刺青……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微微蠕动。

她不时将一些风干的草药、碾碎的矿石、甚至活生生的毒蝎蜈蚣投入鼎中。

她是南诏深山部族的大巫祭，玛索。

另一位则是个面色青白、眼神阴鸷男子。

他穿着灰扑扑的麻布长袍，十指指甲乌黑尖长，腰间挂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竹筒和皮囊。

他双手结着复杂的手印，口中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随着他的动作，鼎炉下方幽蓝的火焰时而暴涨，时而收缩。

他是来自苗疆的蛊师，乌蒙。

“如何？”

南诏王的声音低沉，打破了石殿内压抑的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大巫祭玛索停止了吟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鼎液表面浮现出的一层诡异的金色光膜。

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沾了一点鼎液，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出乌黑的舌头舔了一下，脸上油彩下的皱纹更深了。

“王上，药力已足，‘引子’也快熬炼到极致了。”

她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只是……这‘文气’太过稀薄驳杂，强行凝聚，恐难持久，更遑论引动‘爨’剑共鸣。”

“稀薄？”南诏王眉头一拧，目光扫向陈梦麟，带着质问。

陈梦麟心头一颤，连忙躬身：“王上息怒！乌柳村那截‘文骨’虽是无根之源，但千年蕴养，散逸的文气精纯无比！我们以三塔书院秘传的‘聚文阵’为基，辅以郑老堪舆之术引导地脉，再由玛索大巫祭以秘药炼化，乌蒙大师以人蛊为引抽取……按理说，凝聚出的文气核心当足够精纯才是！除非……”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除非那韩靖在村中另有布置，干扰了我们的抽取！或者……那文骨本身出了我们未知的变故？”

“变故？”

南诏王冷哼一声。

“‘爨’剑乃昔年天朝册封先祖时所赐，象征我段氏王权正统，更是镇守南诏气运之物！如今遗失多年，国中屡有异动，非‘爨’剑不能定鼎！我寻遍古籍，唯有这千年‘文骨’蕴藏的浩大文气，方能感应并引动深藏地脉的‘爨’剑！此事若成，你三塔书院便是南诏第一功臣！若不成……”

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已让陈梦麟后背冷汗涔涔。

蛊师乌蒙这时阴恻恻地开口：“王上，玛索大巫祭所言非虚。”

“文气稀薄，难以凝成核心。为今之计……恐怕要加‘引子’的分量了。”他目光转向石殿角落。

那里，一个巨大的、由藤蔓缠绕而成的囚笼中，蜷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最醒目的是他心口位置，烙印着一个扭曲的、仿佛由黯淡金线构成的符文印记。

他眼神空洞，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令人心悸的是，那符文印记正随着鼎炉中药液的翻滚，极其微弱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让少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

这就是“引子”——一个身负微弱文气、且被特殊手法烙印上“聚文符”的活人。

他体内那点可怜的文气，在秘法和药物的催化下，如同诱饵和桥梁，吸引着从乌柳村方向被强行引导过来的、散逸的千年文气汇聚于此。

世间现存的三种魂蛊，其一便在他身上。

而他体内的便是——文魂蛊。

“加‘引子’分量？”陈梦麟看向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狠厉取代。

“乌蒙大师，此子已是百里挑一才找到的‘文种’，再加重……他恐怕撑不到炼成之日！”

“哼，只要能熬到文气核心凝成，感应到‘爨’剑所在，他的死活嘛……”

乌蒙的声音毫无感情，“或者，陈老能找到更多、更好的‘文种’？还是……你也有第二种魂蛊？”

陈梦麟哑口无言。

寻找身负文气的“文种”本就艰难，还要符合特定条件，能承受秘法烙印而不死，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