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安捂住胸口，身体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扑来的杀手狰狞的面孔、闪着寒光的刀刃轨迹、张濂子惊怒的表情、江雪艺捂着伤口焦急的眼神……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甚至能“听”到刀刃破开空气的细微嘶鸣！

“左边三步，俯身，右拳击肋！”

一个清晰而陌生的意念突兀地出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

燕小安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本能地按照那意念的指引动了！

他猛地向左前方踏出三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当头劈下的短刃，同时身体一矮，一记毫无章法却异常迅捷有力的右拳，狠狠捣在了左侧一名杀手的软肋上！

“呃啊！”那杀手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夺刀！斜撩！”

意念再次响起。

燕小安几乎是凭着蛮力，一把抓住那杀手因疼痛而松懈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短刃脱手！

燕小安顺手抄住，想也不想，手腕一翻，刀刃由下至上，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狠厉劲风，朝着另一名扑来的杀手斜撩而去！

这一下又快又刁钻，完全不像一个读书人能使出的招式。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目标的反击如此凌厉，慌忙举爪格挡。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让燕小安虎口发麻，短刃差点脱手，人也踉跄后退几步。

但他这不要命的两下，却成功阻了一阻对方的攻势，为韩夫子争取到了时间！

“好胆！”韩夫子怒极反笑。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插入战团。

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得“砰砰”几声闷响，那几个围攻燕小安和张濂子的杀手，如同被巨锤击中，纷纷吐血倒飞，落地后后便再无声息。

战斗结束得极快。

山坳里只剩下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

张濂子拄着烧火棍，惊魂未定地看着燕小安：“小安……你……你刚才那两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涛从车底探出头，脸色惨白如纸。

江雪艺捂着受伤的手臂，快步走到燕小安身边，杏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担忧，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没事吧？”

她刚才清楚地看到燕小安那几下反击，绝非平日的笨拙模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狠劲和精准。

燕小安自己也懵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还沾着敌人血迹的手，又摸了摸心口那枚温热的玉簪。

刚才那股热流和冰冷的意念……是幻觉吗？是这玉簪？还是……那所谓的“文骨”？

韩夫子走到几具尸体旁，翻检片刻，脸色阴沉如水。

他扯下一具尸体腰间的令牌，令牌材质普通，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兽头图案，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先生，这些是什么人？”张濂子问道。

韩夫子将令牌捏在掌心，冷冷道：“见不得光的鬣狗罢了。”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走到州府。”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四人，尤其在燕小安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收拾一下，此地不宜久留，连夜赶路！”

……

夜色如墨，驴车在崎岖的山道上加速前行，吱呀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没人再有心思说笑，连杨涛都紧紧抱着包袱，大气不敢出。

刚才的袭杀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燕小安靠在颠簸的车板上，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短暂的搏杀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回，那冰冷意念的指引清晰得可怕。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玉簪，又想起江雪艺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后怕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州府之行，果然步步杀机。

接下来的路程，韩夫子明显提高了警惕，不再走偏僻小路，尽量沿着官道行进，有时甚至日夜兼程。

气氛压抑，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数日后，当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辽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沃野千里，阡陌纵横。

而在平原的中心，一座巍峨的巨城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匍匐在大地上。

高耸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连绵的城楼如同巨龙的脊背。

无数条道路如同血管般汇聚向城池，车马人流，络绎不绝。

更远处，隐约可见三座造型奇古、高耸入云的佛塔轮廓，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羊苴咩城！”杨涛激动地叫出声，连日来的恐惧和疲惫似乎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冲淡了不少，“三塔书院！我们到了！”

张濂子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南诏，羊苴咩城，西南十万大山窗口。亦是尘封茶马的古道。

……

燕小安不觉想起了爷爷。

韩先生说尽量不要送考，临别之际，真的见不到也没关系。

心在乌柳村，人在天涯，同望一轮明月足矣。

月是故乡明，燕小安知道。但他这不是思乡……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次却让他有种心慌的感觉。

罪魁祸首，只可能是她。

江雪艺望着那座巨城，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换上了另一件素雅的衣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燕小安的心跳又莫名地加速。

眼前的繁华巨城，在他眼中却仿佛张开了巨口的深渊。

三塔书院的阴影，考场上的未知，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杀机……都汇聚在这座城里。

韩夫子勒住老马，望着那座象征着南诏权力与文华中心的城池，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

他沉声道：“进城之后，谨记我的话：少言，多看，慎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驴车再次启动，汇入通往城门的滚滚人流。

燕小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莽莽群山，乌柳村已远在天边。

他深吸一口气。

羊苴咩城，我们来了。这场解试，我会给自己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