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安!”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在青松私塾的讲堂内。
众学子齐刷刷抬头,见韩老夫子须发皆张,手中戒尺"啪"地拍在讲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几滴。
学子们赶忙低头,老东西又开始了……
“你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
男孩迅速将宣纸藏起来,却被韩夫子一把夺过。那张本该抄满《论语》的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间赫然立着几把兵器。
长剑,枪,唐刀,横刀……还挺帅的。
男孩吓了一跳,却只是低头不敢说话。
“噗嗤——”
一旁的学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先生!小安说他梦见自己当大侠,睡醒后决定先给自己弄一把趁手的神兵。”
说话的叫杨涛,是个小胖墩。
燕小安瞅他一眼,哼…落井下石的坏娃娃。
讲堂后排传来一声轻笑,像春日里突然跃出水面的一尾小鱼,转瞬即逝。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江雪艺,私塾里唯一的女学生。
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袭淡青衣裙。
听人说她是阳苴咩城人,父母来此经商,暂时将她安顿至此。否则,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也不会和这些野娃子一起读书。
“笑什么笑!”韩夫子瞪了后排一眼,转向我时眼中怒火更盛,“燕小安,你父母亲送你来求学,就是让你在圣贤书上画这些?”
燕小安不敢抬头,余光处瞥见杨涛在翻他卷下的东西。
完了,武侠话本还在下面呢!这个死胖子,不就是那天跟江姑娘有些误会吗……
“韩先生!燕小安还有话本,叫……叫《宋西公大闹禁魂张》!”
讲堂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燕小安耳根烧得发烫,却仍梗着脖子:“先生,学生下次不敢了...”
“放肆!”戒尺“啪”地抽在他掌心,顿时只感觉火辣辣的。
韩夫子花白胡子气得直颤,“把手伸出来!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怎么写!”
又是五下狠抽,燕小安咬着牙不吭声。
眼角余光又瞥见江雪艺正用袖子掩着嘴,杏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呵,城里来的千金平时装得温婉贤淑,这会儿倒看起热闹来了。
杨涛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是吧?哦,不只是杨涛,还有其他男生。
为了防止这死胖子又翻出什么,他赶忙用眼神呼叫自己桌后的张濂子。
张濂子对他笑笑。见兄弟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趁韩先生不注意帮他把桌下的其他玩物藏好。
杨涛看见了桌后的一举一动却不敢告他,毕竟张兄可是这屋中的“大师兄”,并且跟他也无冤无仇。
可惜了这话本,定然是收不回来了。不过现在应该想想晚上回家怎么办吧。
“去廊下站着!把《学而》篇抄二十遍!”韩夫子甩袖回到讲台,“其他人继续默写。”
半个时辰后,学生们交了作业,各自回家。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燕小安看着这些背影——已老实求放过。
“燕小安,来我书堂!”
“好的先生!”
彻底笑不出来了,依韩先生的惯例都是先斩后奏。
先在书堂把你揍一顿,送你回家后送上一副中药,交代父母要“恩刑”并实……
唉,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燕小安没法,只能去喽。
毕竟自己读书确实不太用功,先生却也不放弃自己。虽然免不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教育,但起码他真正做到了以身作则,公平对待学生。
到了书屋,韩先生拿着话本问道:“从哪弄的?”
“额……集市上五文钱买的。”
“你呀你……”韩夫子将话本一合。
燕小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咱们村塾十三个学生,我和村长好不容易争取了四个县上的名额,你们却是这样的风气!”韩夫子一震,桌上的砚台翻了。
燕小安赶忙低头去捡。
韩先生是真生气了。
“你们都十九了,虽是读书人,却一事无成!你想想,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
燕小安一愣。都快加冠了啊……
韩先生告诉他,三岁出头时,父母去江陵揽工,将他嘱托给了书院。自十七岁开始,燕小安参加州府上的解试,至今未考上。
奶奶因为患病很早就走了,燕小安便从小跟爷爷生活在一起。但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书堂,韩夫子什么都教他,算半个父亲。
燕小安是韩夫子真正的亲传弟子,今日之事,定然不会就此作罢。
乌柳村曾经出过一位贡士,自那以后解试的名额才从两个增加到四个,但由于过了多年,乌柳村迟迟不出举子,名额又削减。张村长和韩先生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在今年又将其揽了回来,只希望,这些娃娃能给村子争口气。
如今这村塾的希望,就这四个人:燕小安、江雪艺、张濂子,杨涛。
现在燕小安又整这么一出。
江雪艺是今年才来的村塾,韩先生对这小姑娘的情况了解甚微,只知道这小姑娘家境不错,天资聪颖,待人礼貌,倒也没什么贵人架子。
照这年的学习情况来看,名额也理应归她。
那天,送她来的是位车夫和一个老妇人,妇人只说她的父母在南诏做生意,要暂居乌柳村几年。
韩先生也觉得奇怪,虽然算不得大户,但既然是富裕人家的女子,也应另请高明在家里讲学,怎么就跑到自己的破书屋了?
江家人……他好像是认识一个。
哎,算了。想必是家中另有隐情,他韩靖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她家里给的学费可是一般人的两倍。
韩靖本来不要,这不符合师道。那妇人却说是家主要求的,让韩先生平时多照顾艺儿,他们担心一个女子在其中遭到些不好的事……
在南康国,是允许女子读书求学的,只是有很多局限,男子与其比例差距较大。就算有女子中了功名,也很难在朝廷落脚。
既然到了他手上,谁都一样。今年必须要给这书堂一个交代!
“好了,明天给我作业,现在我送你回家。”
韩先生起身,提起一副中药。
“不用了韩先生!天不是还没黑吗,我自己回去吧,中药我也不要了,学生做得确实不对,该打!”
燕小安刚跨出一步又被拉了回来。
“什么规矩你还不知道,走!”
“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还要去隔壁村一趟吧,您再送我就来不及了!”
韩先生突然反应过来,小子敢偷听我们说话!
确实,他和隔壁村的木匠王大勇要去看一批货,学生们的书桌,笔砚都很旧了。
“那你先去我家厨房抓个馒头,吃完赶紧回家,别摸到天黑!”
“好嘞,先生去忙吧!”
燕小安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话本就走了,他咬了口馒头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看……再也不当着杨涛的面看武侠话本了!”
出了书堂,却见张濂子在柳树旁啃烧饼。
“你等我的张兄?”
“义父怕饿死儿子,给你带点挺挺肚子。”
燕小安:……
“对了,江姑娘说她有东西给你,在祁河那边。”
“啊?”
张濂子邪魅一笑,啧了咂嘴。
“你对江姑娘是不是有意思?”
“看她这态度……全书院的男人就你还有戏啊!”
燕小安咽了口烧饼,“靠!你也不相信我的人品吗?村里人哪敢对她动歪心思!再说了,乌柳书院就这么个……”
张濂子会心一笑,“这我知道。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她都来了快半年了,看你的眼神……我总感觉怪怪的。”
“有吗?”
“有!你没发现杨涛他们都开始嫉妒你了!”
燕小安无语地摇摇头。还好没让你小子知道那件事,否则有理也讲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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