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闹钟响起的瞬间,我几乎是弹坐起来的。窗帘缝里透进一缕灰白的光,落在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奶茶上。杯身蒙着薄薄一层水汽,像昨夜未散的雾。我盯着它看了两秒,才想起陆星辞发来的那条消息还躺在手机里——“睡了吗?”我没有回。
现在也来不及了。
我冲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指尖触到脸颊时,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疲惫在微微发颤。镜子里的人眼底发青,头发胡乱扎在脑后,可我知道,今天不能倒下。星芒系列的最后一稿,就夹在我随身的文件夹里,那枚被奶茶渍晕染出星云形状的草图,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最上层。
地铁站里人声嘈杂,我攥着文件夹的手一直没松开。昨夜备份的U盘插在包侧袋,我每隔几分钟就摸一次,生怕它消失。直到踏入会场前厅,看见其他设计师已经支起展板、调试投影,我才猛地意识到——时间比预想的更紧。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递来签到表,我低头签字时,手指有些发僵。刚把文件夹放在候场桌上,伸手去取U盘,心却沉了一下——U盘接口处沾了点水渍,昨夜不小心碰倒的奶茶,可能渗进去了。
我试着插进电脑,屏幕闪了两下,没反应。
“不行。”我低声说,又拔出来试了两次,依旧黑屏。
备用平板落在出租车上了。我记得下车时太急,只抓了文件夹和包,其他东西都没顾上。现在回去找,已经来不及。
我闭了闭眼,呼吸放慢。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晚的修改流程。最后定稿时,我打印过一份纸质稿,用来核对色彩标注。那份纸稿……在我文件夹里。
我迅速翻找,指尖触到那张硬挺的纸页时,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在。
我快速核对了一遍纸质稿上的细节,确认与最终设计稿无异,这些天反复修改,每个细节都已刻入脑海。
“苏小姐,您还有十分钟。”工作人员探头提醒。
我点头,把纸质稿按顺序排好,又借了会务组的笔记本电脑,从邮箱里调出本地缓存的设计图。文件加载得有些慢,我盯着进度条,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纹身。皮肤微微发烫,像有电流掠过。
候场区的灯光偏冷,照得人清醒。我翻着设计册,忽然指尖一滞——首页夹着一片纸角,是昨夜那个奶茶杯的杯套。简笔画的小猫蜷在角落,头顶那颗歪歪扭扭的星星还在。我把它轻轻抚平,重新夹好。不是为了幸运,而是提醒自己——有人曾在深夜里,记得一只淋雨的猫。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在这里遇到他,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如果他真的在,我能否像往常一样,在他面前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下一位,苏晚。”
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进会议室。
长桌尽头坐着五位评委,中间那位是电影导演,我曾在资料里看过他的访谈。他习惯用沉默听完整个陈述。我站定,把纸质稿一页页摆开,声音平稳地开始讲解。
“星芒系列的灵感,源于一种很轻的光。”我说,“不是钻石那种刺眼的反光,而是流星划过夜空后,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影。它短暂,却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眼睛。”
我讲到第三页,一位穿深灰西装的评委抬了抬手:“设计很美,但太个人化了。电影是大众产品,观众需要的是能立刻理解的符号,而不是需要解读的情绪。”
我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
“我明白您的顾虑。”我低头整理稿子,指尖再次擦过无名指纹身。母亲临终前的话浮上来——“做让自己心跳的事”。
我抬头,视线扫过台下,原本只是想找个落脚点,却在评委席后排,看见了他。
陆星辞坐在角落,没穿正装,黑色毛衣衬得他肩线利落。他没有和其他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低头看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专注得像在记住每一个字。
我忽然稳了下来。
“星星会熄灭,”我继续说,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眼里的光可以永远亮着。我的设计,不是为了迎合市场,而是为了那些在黑暗中仍想发光的人。电影里的女主角,她不是靠珠宝证明自己值得被爱,而是她本身就值得——哪怕一无所有,她的眼神也该有光。”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我看见导演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就在这时,陆星辞抬起左手,无名指在桌沿轻轻叩了三下。动作很轻,几乎没人注意到。可我看见了。
那是他在咖啡馆里思考时的习惯——也是他曾在我犹豫不决时,无声鼓励我的方式。
我的声音不再抖。
“这一系列的每一枚戒指,内圈都刻着一句极小的字——‘你不是孤星,是某人眼里的宇宙’。它不会被所有人看见,但佩戴它的人,会知道有人曾这样凝望过她。”
陈述结束,我合上设计册,准备离开。
“等等。”
是导演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他站起身,手里拿着我的设计稿。
“就是它了。”他说,“我们需要的不是华丽,而是能传递角色灵魂的东西。这个系列,有温度。”
我愣在原地,眼眶微热,心中涌动的不仅是喜悦,更多的是被认可的感动。这一刻,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有了意义。
陆星辞也站了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递来一瓶水。标签是手写的,贴在瓶身上。
“你刚才在发光。”他说,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见。
我接过水,指尖碰到瓶身的瞬间,看见那张便签——字迹熟悉,是陆星辞的笔迹:“灵感需要休息,但你已做得很好。”
我抬头看他,他朝我比了口型:“恭喜。”
我低头,把水握在手里,瓶身冰凉,可那句话像火种,落进心里。
工作人员过来领我签确认单,我跟着走,脚步有些虚浮。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上,走廊灯光柔和,我靠在墙边,终于能喘口气。
文件夹还抱在胸前,我下意识翻开首页,指尖再次触到那片杯套。小猫安静地蜷着,头顶的星星像一颗未落下的泪。
我把它轻轻按回纸页间,正要合上,忽然发现设计稿背面,有一行极小的铅笔字迹,不是我写的。
“下次,让我演你设计的故事。”
我猛地抬头,走廊尽头,陆星辞正站在电梯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没笑,只是抬手,把左手无名指的指节轻轻抵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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