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尖锐。她猛地转过身，眼眶发红，直视着郑逐风：“那你呢？你敢说你对她没心思？”小卖部的冰镇柜发出嗡鸣，把这句话衬得格外清晰。郑逐风脸上的玩笑神色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猝不及防泼了盆冷水，指尖捏着的可乐罐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你胡说什么。”他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我跟她就是朋友。”“朋友？”郑言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的涩，“朋友会在她找笔记的时候，提前把重点标好？朋友会在她随口说想吃南区的麻辣烫时，绕远路去买，回来还说‘顺便’？朋友会在她被老师批评的时候，偷偷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越说越激动，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上来——郑逐风帮许意修自行车时专注的侧脸，在图书馆帮许意占座时放着的她爱吃的草莓味糖果，甚至上次运动会，许意跑完八百米脸色发白，郑逐风递水的速度比王廷还快。原来不止自己，还有人在用另一种方式，悄悄在意着许意。郑逐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郑言：“那又怎样？我至少没像你这样，明明喜欢，却只会躲着她，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我躲着她？”郑言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躲着她能怎么样？冲上去告诉她‘我喜欢你，比王廷更喜欢你’？然后呢？让她为难，让大家都尴尬？”她的眼眶彻底红了，刚才强忍着的湿意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平安夜那天我看到她接王廷礼物的时候，看到她今天走向王廷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可我能做什么？”郑逐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靠在冰镇柜上，可乐罐上的水珠滴落在校服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寒假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在她家楼下看到过他们吵架。”郑言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王廷很生气，说许意对他太冷淡，连牵手都躲躲闪闪。”郑逐风望着窗外，声音很轻，“许意没说话，就站在雪地里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淋湿的猫。”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郑言：“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肯定舍不得让她哭。”郑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原来许意的温柔和顺从，都是装出来的。原来她和王廷在一起，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开心。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她已经选择了王廷，不是吗？“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郑言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就算她不开心，就算你也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她是王廷的女朋友，这是事实。”小卖部的门被推开，带着热气的风涌进来，夹杂着操场那边传来的笑声。郑言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生怕有人进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郑逐风把手里的可乐递给她：“喝点吧，冷静点。”郑言没接，只是靠着墙壁滑坐下来，背抵着冰凉的瓷砖。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脚边，暖融融的，却照不进心里那片结冰的角落。“我只是觉得，”郑逐风也坐了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看着她走向别人时的酸涩，不应该是躲在角落里的委屈，不应该是连承认都需要勇气的胆怯。郑言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郑逐风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许意的笑声。那笑声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得她耳膜发疼。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狼狈的事情。无论是自己这样躲躲藏藏的，还是郑逐风那样默默付出的，到最后，都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别人的世界。“走吧，该上课了。”郑逐风先站起身，伸手想拉她，却被郑言避开了。她自己撑着墙壁站起来，拍了拍校服裤上的灰尘，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郑逐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卖部，谁都没有再说话。操场边，许意和王廷已经不在长椅那里了，只有石桌上散落着的纸牌，被风吹得轻轻翻动。郑言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经过教学楼拐角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许意正站在不远处的公告栏前，踮着脚看成绩排名，王廷站在她身后，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落在许意的侧脸上，她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平静又温柔。郑言转身，快步走进了楼梯间。楼梯间里一片阴凉，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刚才和郑逐风的争吵，那些翻涌的情绪，那些委屈和不甘，此刻都变成了一片麻木的空。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无论是自己，还是郑逐风，都只是许意人生里的配角，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上课铃响了，尖锐的铃声刺破了短暂的安静。郑言深吸一口气，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了喧闹的走廊。她挺直了背脊，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向教室，只是在经过许意座位的时候，脚步停顿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字迹清晰可见。可郑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操场的草坪上，郑逐风正低头踢着石子，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她忽然觉得，或许她们都是一样的，被困在名为“喜欢”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也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