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饶城的雪还没化尽，操场边的梧桐枝桠上挂着冰棱，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又刺眼的光。郑言抱着篮球站在篮球场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学楼的方向——她知道许意会从那个楼梯口出来，就像过去无数个上学日一样。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许意穿着灰色的校服外套，背着双肩包，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郑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躲，却看见许意身边跟着王廷。

王廷正低头说着什么，手里拎着许意的保温杯，动作自然又亲昵。许意偶尔点点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那笑容不像在厦门时那样灿烂，却足够温柔，温柔得让郑言握紧了手里的篮球，指节泛白。

“看什么呢？”郑逐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挑了挑眉，“寒假没少关注人家吧？”

郑言猛地收回视线，把篮球砸向他：“胡说什么。”

郑逐风笑着躲开：“我可听说了，你俩寒假在微信群里都没说过话。至于吗？”

至于吗？郑言也想问自己。可每次拿起手机想发点什么，都会想起许意那句“再接触一段时间”，想起她转身走向王廷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平安夜发的誓。有些界限一旦划清，就再也跨不过去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朱佳佳拉着黄凯辰去买冰棍，郑逐风提议打牌。“来玩升级吧，正好四个人。”他拍了拍身边的石凳，“许意，王廷，过来凑个局啊。”

许意刚要应声，王廷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我不太想玩，有点累。”

许意犹豫了一下，转头对郑逐风说：“要不你们玩？我陪王廷坐会儿。”

“别啊，三缺一呢。”郑逐风不依不饶，“就玩两把，很快的。”

郑言低着头洗牌，指尖划过冰凉的纸牌，听见许意对王廷说：“那我玩两把就过来，好不好？”

王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牌桌上，准确地说，是落在郑言和许意之间。

第一把牌打得有些沉闷。郑言刻意避开和许意的配合，出牌时从不看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气息——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和记忆里的皂角香渐渐重合，又被王廷投来的目光生生扯断。

“对K。”许意出牌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郑言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牌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郑逐风看出了端倪，笑着打圆场：“郑言你这牌打得也太保守了，放着对A不用，留着过年啊？”

郑言勉强笑了笑，摸牌的手有些不稳。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王廷正盯着许意，眉头微蹙，脸色不太好看。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像冒泡似的涌了上来——原来她连和许意碰一下手，都会让他不高兴。

第二把牌刚摸到一半，许意忽然放下了牌。“我去看看王廷。”她站起身，目光在郑言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带着点歉意，又像是别的什么，“你们先玩。”

郑言没有抬头，只是盯着手里的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她能想象出许意走向王廷的样子，想象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也许会像寒假里那样，轻轻拉着王廷的胳膊，低声说着软话，眼神里带着他喜欢的温柔。

“啧，这还没打两把呢。”郑逐风撇了撇嘴，“王廷也太黏人了吧。”

黄凯辰推了推眼镜：“听说他们寒假吵过架，好像是因为许意对他太冷淡了。”

吵架？郑言握着牌的手紧了紧。她确实在朋友圈里看到过许意发的动态——一张对着天花板的照片，配文“有点烦”，发了又删，只有她恰好截到了图。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地想，许意是在烦什么？是烦王廷，还是烦自己？

她抬起头，看向长椅的方向。许意正站在王廷面前，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王廷的表情缓和了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许意没有躲开，反而顺势靠了靠他的肩膀。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画，而自己，只是画外那个多余的看客。

郑言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把牌扔在石桌上：“不玩了，我去买瓶水。”

“我跟你一起去。”郑逐风跟上来，“你今天不对劲啊，从早上就怪怪的。”

小卖部里冷气很足，郑言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闷。“我能有什么不对劲。”她看着窗外，许意和王廷已经一起走到了跑道边，并肩慢慢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你喜欢许意，对吧？”郑逐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从厦门那次公主抱，我就看出来了。”

郑言的手一抖，水洒在了校服裤上。她猛地转头，眼眶有点热：“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郑逐风靠在冰柜上，语气认真，“你看她的眼神，跟王廷看她的眼神，没什么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郑言死死锁住的门。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刻意的疏远、看到他们在一起时的酸涩，瞬间汹涌而出，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又怎么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现在是王廷的女朋友。”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郑逐风看着她，“看着她跟别人好，自己躲在旁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