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帐篷被露水浸得发潮。肖战翻了个身，脚踝的伤牵扯着疼，睁眼看见王一博正往火堆里添柴，侧脸在微光里像块被晨露洗过的玉。

“醒了？”对方回头，手里拿着片烤干的猕猴桃皮，“试试这个，能当鞋垫，软和。”

皮料上还带着点烤焦的甜香，肖战刚要接，就看见他指尖缠着的纱布渗了点红——昨晚包扎时明明裹得很紧。“又裂开了？”他抓过那只手要看，却被王一博往回抽。

“没事，蹭到的。”对方把猕猴桃皮塞进他手里，“快垫上，今天要走山路。”

“走去哪？”

“李导说往南走有片瀑布，拍点素材当花絮。”王一博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你不是说想看瀑布吗？”

肖战愣了愣。他确实说过，是在拍一场溪边戏时，随口跟场务提了句“要是有瀑布就好了”，当时王一博就在不远处调滑板，他还以为对方没听见。

瀑布藏在峡谷尽头，水雾漫得像层纱。

李导让他们站在潭边拍互动，王一博忽然指着潭中央的石头：“敢不敢跳过去？”

潭水绿得发深，石头离岸边少说有两米。肖战刚要摇头，就被对方拽着往起跳，两人落在石头上时，水花溅了满身，王一博的手始终没松开他，掌心的汗混着潭水，滑得像要握不住。

“疯了？”肖战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却看见王一博望着自己笑，眼里的光比潭水还亮。

“刺激吧？”对方的拇指蹭过他被水打湿的耳垂，“上次在游乐场坐过山车，是谁说不够刺激的？”

“那是因为你故意晃！”肖战推他一把，却没站稳，整个人往潭里滑。王一博伸手捞他，两人一起摔在石头上，后背的凉和对方掌心的热混在一起，像浸在冰水里的火。

李导在岸边喊“好”，场记小妹举着相机拍得手都抖了。肖战忽然发现王一博的衬衫被水浸透，贴在背上，能看见蝴蝶骨的形状，像只收拢翅膀的蝶。他想起拍淋雨戏那天，也是这样的后背，湿得透透的，却还替他挡着镜头。

回营地的路上，王一博一直走在他左边，遇到湿滑的石子路就伸手扶一把，掌心的纱布已经湿透，红得刺眼。“你的手……”

“没事。”对方把他往路边推了推，“快走吧，天黑前得回去。”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溪边生火烤鱼。

王一博用树枝串着鱼往火上凑，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上，他也没躲。肖战夺过树枝：“我来烤，你去处理伤口。”

医药箱里的碘伏快用完了，肖战往他掌心倒时，动作慢得像在数滴数。“疼吗？”

“不疼。”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的尾戒上，火光照得银面发暖，“比上次拍武打戏，被道具刀划的轻多了。”

“那次是你自己不小心。”肖战用纱布缠他的手，指尖碰到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练滑板磨出来的，“说了让你用替身。”

“那怎么行。”对方笑了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耍帅。”

鱼烤得外焦里嫩，肖战挑了块没刺的递给他，忽然发现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有话要说。“想说什么？”

“没什么。”王一博咬了口鱼，“就是觉得……这鱼比剧组的盒饭好吃。”

“那是，”肖战往他碗里又夹了块，“也不看是谁烤的。”

夜里的风带着水汽，吹得帐篷顶的破洞呜呜响。肖战睡不着，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没信号。

屏幕亮着的光映出王一博的脸，他睡得很沉，睫毛上还沾着点白天的水汽，像挂着星星。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瀑布边，对方拽着他起跳时，喊的那句“别怕”。其实他不怕摔，怕的是跳过去之后，身边的人不在了。

“喂。”肖战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醒着吗？”

王一博没动，呼吸却乱了半拍。

“我明天想再去趟猕猴桃林。”肖战的声音很轻，“还有几个熟的没摘。”

“嗯。”对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哑，“我陪你。”

“不用，你手不方便。”

“那你又要掉陷阱里了。”王一博翻了个身，离他更近了些，“我不放心。”

帐篷外的虫鸣忽然停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在黑暗里轻轻撞。肖战往他身边挪了挪，膝盖碰到对方的，带着点烫人的温度。他忽然很想知道，等他从西北回来，王一博会不会还这样，在他身边说“我不放心”。

天刚亮，两人就往猕猴桃林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凉得像冰。王一博的手不方便爬树，就站在树下举着布兜，看着肖战在藤架上摘果子。

“左边那个，红透了。”他仰头喊，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像个等着糖吃的孩子。

肖战伸手去够，脚下的枝杈忽然断了，他整个人往下跌，却被一根粗藤绊了下，歪歪扭扭地落在王一博怀里。布兜里的猕猴桃撒了一地，有个滚到他脚边，裂开道缝，绿汁溅在他的白球鞋上，像块没洗干净的颜料。

“都说了让你小心。”王一博的手紧紧箍着他，掌心的纱布又渗了红，“再这样，以后不准你爬树。”

“就不。”肖战把脸埋在他胸口，能闻到那点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晨露的凉，“你管不着。”

“就管。”对方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管到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被风吹散在猕猴桃林里。肖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像擂鼓，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忽然不想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了，就这样挺好，带着点没说出口的甜。

回去的路上，肖战看见路边有丛野蔷薇，花瓣上挂着露珠，红得像血。

他摘了朵别在王一博耳边，对方没躲，只是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好看。”

“幼稚。”王一博把花摘下来，别在他的帆布包上，“这样才好看。”

花的刺扎进布眼里，像个小小的锚，把那点红固定在灰色的帆布上，突兀又显眼。肖战摸了摸花瓣，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就算带刺，也让人舍不得丢。

营地的炊烟已经升起，李导举着喇叭喊吃饭。王一博的手被晨露浸得发白，纱布紧紧粘在掌心，肖战拽着他往屋里走：“先换药。”

“不急。”对方往他手里塞了颗猕猴桃，“先吃，凉的甜。”

果子的凉混着掌心的热，在肖战手心里化开。他忽然想起刚进组时，两人第一次对戏，王一博也是这样，往他手里塞了颗糖，说“紧张的话含着”。当时他还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现在却觉得，这莫名其妙里，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惦念。

换药时，肖战发现他的伤口有点发炎，红得像团火。“都怪你，沾水了。”

“不怪你。”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的尾戒上，“要怪就怪这戒指，太亮了，晃得我没看清。”

“胡说。”肖战往伤口上涂药膏，动作轻得像在怕碰碎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嗯，我不小心。”对方笑了笑，“不小心就……注意你这么久了。”

药膏的清凉还没渗进皮肤，肖战的指尖就抖了抖。他抬头时，正撞见王一博望着自己，眼神像浸在水里的墨，浓得化不开。

帐篷外的风穿过芦苇荡，沙沙地响，在替谁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吹成了风。

下午，李导让大家自由活动，说傍晚拍个篝火晚会的镜头。肖战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发呆，看着水里的倒影，忽然觉得这山里的日子，像场没醒的梦。

“在想什么？”王一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两根狗尾巴草，编成了个环。

“在想……西北的沙子，会不会比这里的石头还硌脚。”

“肯定会。”对方把草环往他头上戴，“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双厚袜子，放在你包里了。”

肖战摸了摸背包，果然摸到个硬纸包，里面是双灰色的羊毛袜，和王一博脚上那双一模一样。“你什么时候放的？”

“昨天趁你睡着。”他在他身边坐下，狗尾巴草的绒毛蹭着他的手背，“那边冷，多穿点。”

溪水潺潺地流，把两人的影子泡得软软的。肖战忽然想起那张旧照片，白裙子的女孩站在向日葵花田里，背后的日期模糊得看不清，或许有些美好，本就不需要日期来证明。

“喂，”他把草环往王一博头上戴，“你说……我们会不会像这草环，风一吹就散了？”

“不会。”对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把它系紧点。”

他用狗尾巴草的茎把草环系了个死结，动作慢得像在完成什么仪式。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草环在风里轻轻晃。

篝火晚会开始时，李导让大家围着火堆唱歌。王一博抱着吉他，指尖缠着纱布，弹了首没听过的调子，旋律像山里的风，带着点说不清的酸。

肖战坐在他身边，尾戒在火光里闪着光，忽然觉得这酸涩里，藏着点让人舍不得的甜。

晚会散了，大家都回帐篷了，只有他们俩还坐在火堆边，火星子在风里窜。

“明天……该下山了吧？”肖战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了谁。

“嗯。”王一博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下山就杀青了。”

“嗯。”

火堆的光忽明忽暗，把两人的沉默拉得很长。谁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火星子在风里灭了又燃，像场不会结束的等待，那片不知飘向何方的向日葵花瓣，等着风把它吹向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