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声音不高，却像含着碎冰的泉水，穿透了林薇薇等人的嬉笑声，瞬间让喧闹的场面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玉兰花瓣的轻响：“你们在做什么？”

柳温寒的脊背先是一僵，随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玉兰树下，沈清辞正缓步走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广袖长袍，衣料是极难得的流云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墨色长发用一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步伐轻轻垂在颈侧，平添了几分柔和。可即便如此，他周身那股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依旧未减，仿佛周遭的云雾都绕着他走，每一步都像是从画轴里踏出来的，连衣摆扫过青石板的动作都透着说不出的雅致。

林薇薇和那几个女弟子回头看到沈清辞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她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齐齐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仙、仙尊！我们……我们就是和柳师妹闹着玩，没、没别的意思，真的！就是随便逗逗她……”

“闹着玩？”沈清辞的脚步没停，一直走到柳温寒身边才缓缓停下。他的目光先扫过地上的狼藉——米白色的莲子羹在青石板上晕开浅浅的痕迹，嫩绿色的清炒时蔬撒得满地都是，连那个柳温寒特意挑的、印着青竹纹的食盒都摔变了形，盒盖滚到了几步外的玉兰树下。随即，他的视线落在柳温寒身上：她的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掉下来的泪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手腕上甚至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红印——想来是刚才拉扯时被林薇薇拽出来的。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强忍委屈、却还不肯掉眼泪的模样，沈清辞心里竟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原本平淡的语气也冷了几分：“把人逼到眼圈发红，把好好的饭菜摔在地上，甚至伤了人，青云宗的‘闹着玩’，就是这般模样？”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化神期仙尊独有的威压，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下来。林薇薇等人吓得头埋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到青石板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个劲地磕头：“仙尊恕罪！弟子知错了！我们不该对柳师妹无礼，不该抢她的食盒，求仙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再也不敢了！”

沈清辞没再看她们，而是微微俯身，伸出手轻轻扶向柳温寒的胳膊。他的指尖带着常年修炼的微凉，却异常轻柔，像是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娃娃。柳温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鼻尖却突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那不是凡间的熏香，倒像是雪山之巅的寒梅混着松针的气息，清冽又干净，让她原本慌乱的心跳莫名平稳了些。

“没摔着吧？手疼不疼？”沈清辞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眉头微蹙。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拂过那道红印，动作轻得像在触碰珍宝，“刚才她们拽你了？”

柳温寒被他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脸颊瞬间泛红，连忙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闷，带着没压下去的鼻音：“我没事，仙尊，就是……就是给您带的莲子羹撒了，还有您喜欢的清炒时蔬也……”说着，她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早上她特意去膳堂，跟掌勺的刘师傅叮嘱了半天，让他少放糖、多煮一会儿莲子，还让师傅把时蔬炒得软烂些——她记得007说过，沈清辞修炼时不爱吃太甜太硬的东西，可现在，这些精心准备的饭菜全毁了。

看到她这副自责又委屈的模样，沈清辞心里的那点异样感更明显了。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眼尾没掉下来的泪珠——这个动作做得自然又流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无妨，一碗莲子羹而已，我本就不是非要吃不可。”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连眼底的清冷都淡了些，像融化的冰雪，“倒是你，别因为旁人的错，自己受委屈。”

柳温寒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像揣了块温温的糖，连刚才的委屈都散了大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替林薇薇等人求情：“仙尊，她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糊涂，您别罚得太重了……”虽然她们刚才很过分，但思过崖的环境艰苦，抄写两百遍宗规也很耗费心神，她不想因为这点事结下仇怨，更不想让沈清辞因为自己动气。

沈清辞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丫头，自己受了委屈，倒还想着替别人求情，倒真是个心善的。他没反驳，只是转头看向跪着的几人，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是温寒替你们求情，就从轻发落。罚你们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抄写《青云宗规》两百遍。每日寅时起身抄录，酉时前必须交给戒律堂检查，若有一字遗漏、一笔潦草，就再加罚半个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语气更冷了些：“若再敢有下次，不必我动手，御剑堂自会将你们逐出师门。”

“谢仙尊！谢柳师妹！”林薇薇等人如蒙大赦，连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往思过崖的方向跑，生怕晚一秒沈清辞就改了主意。她们跑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瞪了柳温寒一眼，却没敢再多说一个字——经过刚才的事，她们再也不敢招惹沈清辞在意的人了。

广场上很快只剩下柳温寒和沈清辞两人。微风拂过，带着院子里玉兰的香气，几片白色的花瓣落在沈清辞的肩头，又轻轻飘落在地上。沈清辞还维持着扶着柳温寒胳膊的姿势，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她手腕的细腻温热，甚至能感觉到她轻轻的脉搏跳动。他微微一顿，才缓缓松开手，转而弯腰捡起地上摔变形的食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捡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里风大，站久了容易着凉。”沈清辞把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比莲子羹更合口味的东西。”

柳温寒愣了愣，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月白色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是镀了层金边，连背影都透着温柔。她连忙跟上，脚步轻快了些，心里暖烘烘的。

007的声音适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宿主！沈清辞仙尊的好感度涨到45分啦！45分啊！刚才他还主动给你擦眼泪、维护你，甚至还替你着想，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我就说你肯定能行！”

柳温寒没说话，只是看着前面沈清辞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能感觉到，这个清冷的仙尊，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近——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心里其实很温柔。

沈清辞带她走的是一条僻静的小路，路边种着成片的青竹，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格外清净。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清澈的泉水，泉水旁有一间小小的竹屋，竹屋前摆着一张石桌和两把石椅，桌上竟真的放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清茶，茶香混着桂花香，让人闻着就觉得舒服。

“这是我偶尔休息的地方，平时没人来。”沈清辞推开竹屋的门，侧身让柳温寒进去，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桂花糕是膳堂刘师傅早上送来的，他说新采的桂花做的，让我尝尝。你也试试，味道应该不错。”

柳温寒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巧的糕点上撒着细细的桂花碎，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清甜，比膳堂里的点心好吃多了。她眼睛亮了亮，抬头看向沈清辞，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多了几分温和，像春日里的阳光，暖融融的。

“好吃吗？”沈清辞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吃！”柳温寒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桂花糕都好吃！刘师傅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沈清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这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在除了修炼之外的事情上，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暖意。以前他待在这里，只是为了清净，桂花糕放凉了也没人分享，茶水凉了也只是倒掉，可现在，看着柳温寒吃得开心的样子，他竟觉得这小小的竹屋也热闹了起来。他拿起一块桂花糕，自己也尝了一口，只觉得今天的糕点，好像比往常更甜了些。

两人坐在竹屋里，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聊着天。柳温寒说起自己以前在现代的生活，说起上学时和同学一起去游乐园，说起第一次吃冰淇淋时被冰得皱眉的趣事；沈清辞也偶尔说起自己修炼时遇到的事，比如曾经在秘境里误把灵草当杂草拔掉，结果错过了一株能提升修为的仙草，闹了个大笑话，还被当时的师傅罚抄了十遍《百草经》。

阳光透过竹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惬意。柳温寒看着沈清辞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看着他说起往事时眼底的笑意，心里悄悄想着：或许，攻略这个清冷仙尊，也会是一件很甜蜜的事。而沈清辞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眼睛亮晶晶的女孩，也第一次觉得，几百年的孤寂修炼生涯，好像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