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车窗外呼啸,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雪狼皮毛上残留的荒野气息。
叶昭单手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受伤的手腕经过私人医院的精细处理和狂犬疫苗注射,此刻用干净的纱布和弹性绷带固定着,搁在方向盘上。
后座上临时铺了厚毯子,巨大的雪狼被安置其上,麻药效力未退,它昏沉着,只有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侧肋证明着生命的延续。那双燃烧的金棕色眼睛紧闭着,暂时收敛了所有锋芒。
车子驶离城市的喧嚣,进入一片静谧的郊区。最终停在一座现代感十足却又透着冷硬气息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灯火通明,仿佛早已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叶昭没有假手于人。他亲自打开车门,弯腰,以一种比在医院时更加谨慎却也依旧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昏睡的巨兽再次抱在怀里。
雪狼沉重的身躯压下来,他受伤的手腕承受着重量,带来一阵钝痛,但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稳步走进温暖如春的室内。
别墅内部宽敞、简约、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冷硬,如同叶昭本人。
他将雪狼直接扛进了一间早已准备好的房间。这房间原本可能是个小型会客室或书房,如今被彻底改造过,中央铺着厚实柔软的白色长绒地毯,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成年男子躺下的定制软垫占据了显眼位置。
旁边摆放着食盆、水盆,以及各种崭新的宠物护理用品,甚至还有一台连接着监控的恒温设备。
角落里,一个坚固的、带顶棚的特大号犬笼安静地矗立着,门敞开着,里面也铺着软垫。整个空间干净、温暖,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属于叶昭的秩序感。
叶昭小心地将雪狼放在中央的软垫上。它似乎被挪动惊扰,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金棕色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但终究没能睁开。
叶昭没有立刻离开,他单膝跪在软垫旁,动作利落地解开了医院潦草包裹的束缚,露出雪狼缠满绷带的躯体。那些绷带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外刺眼。
接下来的日子,叶昭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细致,与他在雪地里的冷硬粗暴判若两人。
换药,这是他每天最重要也最耗时的任务。他会戴上新的无菌手套,动作精准而轻柔地解开层层绷带。
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雪狼即使处于昏沉或虚弱状态,身体也会本能地绷紧,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
叶昭对此置若罔闻,他的手指稳定如磐石,熟练地清洗伤口边缘的血痂和渗出液,涂抹上气味浓郁的消炎药膏,再换上干净透气的绷带。
每一次触碰伤口边缘,雪狼的肌肉都会剧烈抽搐,獠牙微微呲出,那金棕色的瞳孔会瞬间聚焦,燃烧起痛苦与愤怒交织的火焰,死死钉在叶昭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骨髓。
叶昭从不回避这目光,他会平静地回视,眼神深邃,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你的疼痛在我掌控之下,你的愤怒于我毫无意义。
换药结束,他总会轻轻抚过雪狼相对完好的额头或颈侧,那触碰短暂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随即迅速抽离。
此外,叶昭还会将药片混入精心调配的流食中,或者用注射器小心地推入雪狼紧闭的口腔深处。
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激烈的抗拒,雪狼会甩头、挣扎,发出愤怒的呜咽。叶昭会用一只手稳稳地控制住它的下颌,另一只手坚决地将药推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却又巧妙地避开造成更多伤害。喂完药,他会立刻递上干净的温水。
到了流食期后,最初几天,叶昭亲自调配营养丰富、易于消化的肉糜糊糊,温度适宜。
他会将食盆放在雪狼能够轻易够到的地方,然后退开几步,远远地观察。
雪狼起初极度抗拒这陌生的食物来源,即使虚弱不堪,也会用鼻子厌恶地拱开食盆,好让自己减少对食物的渴求。
叶昭不急不躁,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或者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处理文件,仿佛在比试耐心。
饥饿最终战胜了警惕和抗拒。
当雪狼第一次低下头,带着屈辱般的姿态,快速而警惕地舔食盆中物时,叶昭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冰面反光般的满意。
随着伤势好转,食物开始升级。
叶昭提供了切成适口大小的、品质极佳的牛排、鸡胸肉,甚至偶尔有新鲜的、带着血丝的鹿肉。
他从不亲手喂食,只是将食物放入盆中。
雪狼对肉食的渴望是原始而强烈的,进食时它依旧保持着最高警惕,耳朵竖立,身体紧绷,一边吞咽一边用余光死死锁住叶昭的位置,喉咙里发出护食的低吼。
叶昭对此毫不在意,他欣赏着这充满野性的进食姿态,如同欣赏一件活的艺术品。
他给了雪狼在这间“病房”内相当大的活动自由。
它可以在厚软的地毯上缓慢踱步,可以趴在巨大的软垫上休憩,也可以选择进入角落那个敞开的笼子——那更像一个提供安全感的洞穴。
房间通往后院的门被锁着,窗户也是加固的。叶昭从不试图强行将它关进笼子,但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和视线,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墙。
当雪狼因为伤口和虚弱无法自理时,叶昭会亲自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地擦拭它没有受伤部位的毛发,清理掉血污和泥土,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雪狼对此极度不适,会低吼、躲闪,甚至试图用虚弱的爪子拍打毛巾。
叶昭总能轻易避开它的攻击范围,继续完成清洁工作,仿佛在打磨一件蒙尘的宝物。清洁后,雪狼的毛发逐渐显露出原本的底色——一种深沉、冷硬的银灰,如同月光下的冻土。
在一个雪狼伤势明显好转、精神稍足的傍晚。叶昭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下食物就离开。
他端着一杯酒,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雪狼在房间内缓慢地踱步。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落在它银灰色的背脊和那双警惕的金棕色瞳孔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野性的光辉。
叶昭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你该有个名字。”
雪狼停下脚步,转过头,金棕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他,带着惯有的审视与不屈。
叶昭的视线落在它身上,仿佛穿透了虚弱的皮囊,看到了那日在雪地里燃烧的灵魂。他的目光扫过它身上缠绕的白色绷带,如同某种残酷的纹身,最终定格在它那双即使在休养中也未曾黯淡的、如同荒原落日熔金般的眼睛上。
“黎。”叶昭的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叶黎。”
“随我姓。”他补充道。
“黎”——黑暗中的微光,亦或即将破晓的曙光。这个名字,既暗喻着它从濒死黑暗中被他拖拽而出的命运转折,又隐隐指向它眼中那永不熄灭的、野性的光芒。
而冠以“叶”姓,则是最直白、最不容置疑的归属宣告。它从此不再是荒野的孤魂,而是他叶昭的所有物——“叶黎”。
雪狼显然听不懂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它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昭语气中的变化,那是一种更加清晰、更具指向性的占有。
它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呜,尾巴僵硬地垂着,金棕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对这个新符号的漠然和抗拒。它扭过头,不再看叶昭,继续自己的踱步,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否认。
叶昭并不在意它的反应。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一片幽暗的笃定。
名字已经赋予,如同烙印。他不在乎它现在是否接受,时间会让它习惯,或者,他会让它习惯。
照料并非单纯的付出,更是叶昭精心编织的驯化前奏。
叶昭会逐渐缩短他靠近雪狼——叶黎——的安全距离。
起初只是远远地放置食物和药品。接着,他会在叶黎进食时,站在几步之外静静观察。再后来,他会尝试在叶黎趴卧休息时,缓缓靠近,在它警戒抬头的瞬间停下脚步,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就在它触爪可及却又无法瞬间发难的距离。
每一次距离的拉近,都伴随着叶黎更加紧绷的肌肉、更加低沉的咆哮和更加锐利的目光。叶昭像是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测试着叶黎忍耐的极限,同时也让它逐渐习惯自己气息的迫近。
在换药、清洁等必要接触之外,叶昭开始尝试非必要的触碰。
比如,在递过食盆时,指尖“无意”地掠过叶黎干燥的鼻尖。或者在它趴着时,将手虚虚地悬在它相对完好的后颈上方几秒,感受着下方皮毛因紧张而炸起的细微动静,然后才缓缓收回。
每一次这样的触碰,都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叶黎强烈的应激反应——它可能会猛地弹开,龇牙低吼,甚至有一次,在叶昭的手悬停过久时,它闪电般地扭头,森白的利齿堪堪擦过叶昭的手背皮肤,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叶昭看着手背,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勾起唇角,那笑容带着冰凉的兴味。
他喜欢这种危险的试探,这证明叶黎的灵魂依旧滚烫,野性未泯。
更多时候,较量发生在无声的凝视中。叶昭会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里,处理文件,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黎。
叶黎则卧在软垫上或笼子里,金棕色的眼睛半阖着,但眼缝中透出的锐利光芒从未离开过叶昭的身影。
一人一兽,在温暖而安静的房间里,进行着一场意志的角力。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是信任与猜忌、驯服与反抗的无声交锋。
叶昭在耐心地等待,等待那根紧绷的弦出现一丝松动,或者,等待一个可以再次施加绝对控制的机会。
叶黎的身体在精心的照料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伤口逐渐愈合,绷带一层层减少,它开始尝试更大幅度的活动,步伐不再虚浮,属于猛兽的力量感正在回归。
然而,它眼中的警惕和抗拒,并未随着伤口的愈合而减少半分。那金棕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的野性之火从未熄灭,反而因为被禁锢在这温暖的牢笼中,因为叶昭无处不在的注视和试探,而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灼热。
叶昭看着叶黎日益强壮的身躯和那双永不屈服的眼睛,眼底的幽暗更深了。
他知道,真正的交锋,在叶黎完全康复、力量回归巅峰的那一刻,这场驯化才刚刚开始。
而他,期待着那一刻。他精心铺设的温柔陷阱和无形牢笼,都是为了迎接那场最终的、关于灵魂归属的较量。他为它取名“叶黎”,便意味着,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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