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比训练室浓得多，贺允坐在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检测仪。屏幕暗着，但昨晚在配电室的触感像烙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祝诺腰线的温度，连带着黑松味都变得有些不稳。

“贺允？”校医推开门，手里拿着份报告，“你和祝诺的信息素检测申请，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贺允抬眼，没说话。早上踏进医务室时，他才发现祝诺比他来得更早——对方就坐在斜对面的床上，校服拉链拉到顶，冷杉味淡得像层薄冰，显然在刻意收敛。

校医推了推眼镜，把两份报告放在桌上：“你们的信息素图谱……很特殊。”

贺允的目光落在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里，两条代表信息素波动的曲线几乎完全重合，像被精心裁剪过的镜像。

“正常Alpha的信息素峰值差至少在30%以上，你们俩……”校医指着图谱末端的重合点，“同步率99.7%，这在顶级Alpha里是绝无仅有的。”

祝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所以100%适配度是真的。”

“从数据来看，是的。”校医叹了口气，“而且你们的信息素存在‘互补性’——黑松的沉郁能中和冷杉的锐利，冷杉的清透又能缓解黑松的压迫感。这种平衡，比很多Omega与Alpha的组合更稳定。”

贺允的指尖猛地收紧。互补？两个顶级Alpha之间谈互补，简直是天方夜谭。

“有没有解决办法。”他打断校医，语气冷硬。

“抑制只能暂时起效，治标不治本。”校医翻开另一份文件，“不过你们的情况让我想起个旧案例——二十年前，也曾有过一对顶级Alpha出现100%适配度，后来他们……”

“后来怎么了？”祝诺追问，冷杉味微微波动。

校医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们结为伴侣了。”

“......”

空气瞬间安静。

贺允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无聊。”他抓起报告就往外走，黑松味带着压抑的怒火，撞得医务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祝诺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攥皱了自己那份报告。冷杉味里浮出点极淡的涩意，像被雨打湿的针叶。

——————

——————

午休时的食堂挤满了人，贺允刚端着餐盘坐下，就听见邻桌在议论。

“听说没？贺允和祝诺早上一起去医务室了！”

“肯定是为了适配度的事吧？我赌他们是去开抑制剂的！”

“开什么抑制剂啊，顶级Alpha谈恋爱多带感……”

议论声越来越大，贺允的脸色越来越沉，黑松味像结了冰的湖面，透着刺骨的寒意。邻桌的人察觉到不对，立刻闭了嘴。

就在这时，祝诺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他目不斜视地在贺允对面坐下，餐盘里只有一份青菜和半碗米饭。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连咀嚼声都轻了几分。

“你也来吃饭。”祝诺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他夹起一筷子青菜，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没感觉到周围的视线。

贺允没说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他能闻到祝诺的冷杉味，比在医务室时浓了些，像隔着雾气的冰棱，带着点刻意的距离感。

突然，祝诺的手顿了一下。他的检测仪在手腕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虽然角度刁钻看不清数字，但贺允能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又开始发烫。

他猛地低头，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100%。

几乎是同时，祝诺放下了筷子，指尖按在检测仪上，试图关掉那烦人的提示音。可越是压制，冷杉味就越是不受控地外溢，清透里带着点慌乱的弧度。

“别看了。”贺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吃你的饭。”

祝诺抬眼，撞进他带着点烦躁的目光里。黑松味像层厚盾，不动声色地将那些探究的视线挡在外面。

他沉默着拿起筷子，重新夹起青菜，这一次，动作稳了很多。

下午的体育课是自由活动。贺允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上，看着祝诺在篮球场投篮。

男生穿着白色运动服，额角沁着薄汗，冷杉味随着跑动的动作散开，像被阳光晒暖的冰块，多了点鲜活的温度。他投篮的姿势很标准，手腕轻扬，篮球划过抛物线稳稳落网，引来场边Omega的小声尖叫。

贺允的指尖在检测仪上敲了敲，屏幕暗着，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走近三步，那该死的100%就会再次亮起。

“贺哥，不去练练？”击剑社的队友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篮球场，“祝诺今天状态可以啊，投十个进了八个。”

贺允没动：“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队友挤眉弄眼，“听说你们俩小学就认识？还在同一个击剑班待过？”

贺允的目光猛地收紧：“你怎么知道？”

那段往事他几乎忘了。七岁那年的击剑班，有个总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小男孩，练剑时总爱走神看窗外的梧桐树，信息素是淡淡的冷杉味，像没长开的小树苗。

后来那男孩突然转学，他也就渐渐淡忘了。直到在星泽中学重逢，他花了整整半年才把“祝诺”这个名字，和记忆里那个走神的小男孩重合在一起。

“贴吧扒出来的啊。”队友掏出手机，点开个帖子，“有人翻到你们小时候的合照了，说你们那时候就穿同款击剑服，缘分啊……”

贺允没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篮球场。祝诺刚好投进一个三分球，转身时，视线精准地撞上了他的。

隔着大半个操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黑松与冷杉的气息仿佛穿透了人群，在半空轻轻缠绕。

祝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继续投篮，只是背影看起来有点僵硬。

贺允捏紧了手机，队友口中的“缘分”像根刺，扎得他莫名烦躁。

晚自习前的预备铃响时，贺允在教室门口撞见了祝诺。

男生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指尖夹着支笔，冷杉味里带着点油墨的清香。他看到贺允，脚步顿了顿，没说话，侧身想绕过去。

“等一下。”贺允抓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腺体又是一阵熟悉的酥麻，“校医说的那个案例……”

祝诺回头，眼神里带着点意外：“你想知道？”

“不想。”贺允松开手，语气硬邦邦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得想办法控制住信息素。”

祝诺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喷雾瓶，递给贺允：“信息素阻隔剂，比抑制剂温和。我试过了，能降低30%的共鸣。”

贺允接过瓶子，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能闻到里面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祝诺的冷杉气息，意外地不难闻。

“哪来的？”

“我亲戚做这些的。”祝诺的语气很淡，“他们以前觉得信息素太烦人，就研究过配方。”

贺允看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总爱走神的小男孩。原来有些习惯，从来没变过。

他把喷雾瓶塞进口袋：“谢了。”

祝诺没说话，转身走进教室。冷杉味像被风吹散的烟，留下点极淡的痕迹。

贺允站在门口，摸了摸口袋里的阻隔剂。瓶身还带着祝诺的温度，像颗小小的火种，在他心里烧起微弱的暖意。

晚自习的灯光亮起来时，贺允翻开了物理课本。斜前方的祝诺正在做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冷杉味被阻隔剂压得很淡，却依旧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检测仪安安静静地待在手腕上，屏幕暗着。

也许100%的适配度确实是个麻烦，也许两个顶级Alpha的纠缠注定是场悖论。但此刻，贺允看着那道专注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麻烦或许……没那么难接受。

黑松与冷杉，即使生长在同一片森林，也未必一定要针锋相对。

至少，在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前，他不介意暂时和祝诺，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他不知道的是，斜前方的祝诺也停下了笔，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嘴角勾起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口袋里的阻隔剂瓶子，还残留着贺允的黑松味，沉郁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