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检测仪的警报声还没完全消散，贺允已经走出了图书馆的范围。他攥着检测仪的手指泛白，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却压不住那股从腺体蔓延开来的燥热。

顶级Alpha对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力几乎是本能，可刚才在图书馆里，他清晰地感觉到黑松味在不受控地外溢，带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急切，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贺哥！”击剑社的队友追上来，手里还拿着瓶冰镇矿泉水，“刚才在图书馆门口……你跟祝诺没打起来吧？”

贺允接过水，没拧开，只是捏在手里。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稍微压下了些躁动：“没有。”

“那就好。”队友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八卦，“不过你们俩那检测仪同时响，也太邪门了吧？100%适配度啊，真不是系统被黑客攻击了？”

贺允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教学楼。祝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可那清透的冷杉味，像是钻进了他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他突然想起上周的体能测试。祝诺在400米跑时崴了脚，却硬是咬着牙跑完了全程，冲过终点线时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当时周围的Alpha都在窃笑，说他逞强，只有贺允注意到，祝诺扶着墙站稳的瞬间，周身的冷杉味冷得像冰碴子，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那时候的信息素，明明是排斥的。

“邪门的事多了去了。”贺允把水瓶扔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响声，“训练去。”

训练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队友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探究，手里的剑挥得有气无力，显然还在惦记公示栏的事。贺允脱下外套扔到长椅上，抓起剑鞘往地上一磕：“看我干什么？热身。”

金属碰撞的脆响让众人一个激灵，赶紧散开站好。

贺允戴上护具，拿起剑，剑尖直指训练靶。他的动作向来精准狠厉，劈、刺、挑，每一下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可今天却频频失准。第三次剑尖擦过靶心时，他猛地收势，剑身重重砸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嗡鸣。

护具面罩下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问题出在哪——脑子里全是祝诺的脸。

祝诺在图书馆里抬头时的眼神，睫毛上的阳光，还有转身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碎片一样在眼前晃。更让他烦躁的是，每次想到这些，腺体就会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黑松味也跟着波动。

“贺允，你的信息素……”旁边的队友犹豫着开口，“是不是不太稳？”

贺允摘下面罩，额角沁出薄汗，冷白的皮肤透着点不正常的红。他摸了摸后颈的腺体，那里果然在发烫：“没事。”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下午三点，天台。”

没有署名，但贺允几乎立刻猜到了发件人。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删掉短信的瞬间，又鬼使神差地记住了那个号码。

祝诺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检测仪，屏幕暗着，可那100%的红色数字像是刻在了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早上在公示栏前，他确实觉得贺允的黑松味有点奇怪。不像平时那种拒人千里的冷硬，反而带着种沉郁的张力，像拉满的弓弦，让他的腺体莫名发紧。

直到图书馆里检测仪第二次跳出100%，他才不得不承认——系统没坏。

两个顶级Alpha的信息素，在彼此靠近时会产生共鸣。这在所有教科书里都是悖论，却真实地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祝诺抬眼，看见贺允逆着光站在天台门口。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周身的黑松味比早上更浓，带着点压抑的火气。

“你找我。”贺允的语气是陈述句，不是疑问。他走到离祝诺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刚好是顶级Alpha之间默认的安全线。

祝诺从栏杆上跳下来，落地时动作轻得像片叶子。他的冷杉味随着动作散开，清透中带着点锋利：“想谈谈。”

“谈什么？”贺允挑眉，“谈我们怎么像Omega一样，被信息素绑在一起？”

“贺允。”祝诺的声音冷了些，“信息素适配度100%，意味着我们的生理反应会互相影响。如果继续放任，后果可能不止是全校议论。”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失控有多危险，他们比谁都清楚。轻则情绪暴走，重则……可能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实质性伤害。

贺允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刚才在训练室的失准就是预兆。

风突然变大，卷着两人的信息素撞在一起。黑松的沉郁撞上冷杉的清冽，没有预想中的排斥，反而像水融入水，瞬间交融成一种新的气息，带着种奇异的平衡感。

两人同时僵住。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频率在和自己同步，腺体的温度在以相同的速度升高。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像灵魂被强行塞进同一个躯壳，连呼吸都变得一致。

“这就是你要谈的？”贺允率先打破沉默，后退半步拉开距离。黑松味骤然收紧，像收起的剑鞘，隔绝了那该死的共鸣。

祝诺的喉结动了动，刚才那瞬间的失控让他有些狼狈。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扔给贺允：“抑制剂。强效的，能暂时阻断信息素共鸣。”

贺允接住盒子，看清上面的标签——军方特供的Alpha抑制剂，效力是普通款的三倍，副作用也更大。

“你觉得有用？”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嘲讽，“如果信息素真能被药物阻断，就不会有100%适配度这回事了。”

祝诺没反驳，只是看着他：“试试总比失控强。”

贺允捏着药盒，指尖传来纸盒的粗糙触感。他确实需要抑制剂，刚才在训练室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可当他的目光扫过祝诺微蹙的眉头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用。”他把药盒扔回去，“我能控制住。”

祝诺接住盒子，眼神冷了下来：“你想拿全校人的安全赌？”

“那就离我远点。”贺允转身要走，手腕却被突然抓住。

祝诺的手指很凉，带着冷杉味的气息，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贺允的腺体猛地一跳，黑松味不受控地爆发出来。

“你干什么！”贺允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带着惊怒。刚才那一秒，他竟然觉得祝诺的触碰……并不讨厌。

祝诺也被那股突然爆发的黑松味冲得后退半步，腺体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麻又痒。他看着自己的手指，那里还残留着贺允皮肤的温度：“你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失控了。”

贺允没说话，转身就走。他怕再待下去，会做出更失控的事。比如，问清楚为什么祝诺的冷杉味会让他觉得……安心。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贺允坐在教室里，面前摊着的物理题一道也没做。他能感觉到祝诺坐在斜前方，隔着三排座位，冷杉味像若有若无的线，缠在他的感官里。

检测仪安静地戴在手腕上，屏幕暗着。但他知道，只要稍微转头，那上面就会跳出100%的数字。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亮起暖黄的光。突然，整栋教学楼的灯光闪了闪，然后彻底熄灭。

“停电了？”

“怎么回事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手机的手电筒光此起彼伏地亮起。贺允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冷意靠近。

祝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座位旁，手里拿着支荧光笔，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绿光：“配电室应该跳闸了，我去看看。”

他的声音很近，冷杉味比平时浓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黑暗放大了感官的敏锐度，贺允能清晰地闻到那气息里藏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用。”贺允也站起来，“一起去。”

走廊里更黑，应急灯的红光忽明忽暗，照得人影怪诞。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走到配电室门口时，祝诺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贺允。红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的阴影更深了：“你有没有觉得……”

话音未落，贺允的检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嘀嘀”声，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红光——100%。

几乎是同时，祝诺的检测仪也响了起来，两道红光在黑暗中交叠，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这一次，没有任何预兆。

黑松与冷杉的气息在瞬间爆发，像两团缠绕的火焰，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交织。贺允能感觉到祝诺的信息素钻进了他的感官，带着清冽的凉意，却点燃了更汹涌的燥热。

“操。”贺允低咒一声，后退着想拉开距离，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铁门。

祝诺也在后退，却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倒去——

两人撞在一起的瞬间，信息素的共鸣达到了顶峰。

贺允下意识伸手扶住祝诺的腰，掌心触到温热的皮肤，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加速的心跳。祝诺的手撑在他的胸口，冷杉味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放开。”祝诺的声音有些发哑，试图推开他，手腕却被贺允攥得更紧。

贺允的呼吸很重，黑松味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却奇异地没有让祝诺感到排斥。反而像找到了归宿的浪潮，在他的腺体里掀起温柔的震颤。

“别乱动。”贺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克制。他能感觉到祝诺的信息素在回应他，冷杉的清透里多了点柔软的弧度，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就在这时，配电室的灯突然亮了。

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两人交缠的姿势，也照亮了彼此眼底的惊惶。

祝诺猛地推开贺允，后退几步撞到墙上，胸口剧烈起伏。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冷杉味乱得像团麻。

贺允也站在原地没动，扶过祝诺腰的掌心还残留着温度，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的检测仪还在亮着，100%的红色数字在灯光下格外讽刺。

“看来抑制剂也没用。”祝诺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我们大概……是真的甩不掉彼此了。”

贺允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灯光下，祝诺的唇色很淡，却因为刚才的信息素波动泛着点水光。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转身拉开配电室的门，声音冷硬：“再检查一下，等会别在停电了。”

祝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贺允。”

贺允停下脚步，没回头。

“明天……去医务室看看吧。”祝诺的声音很轻，“也许有办法。”

贺允没回答，走出了配电室。

走廊里的应急灯还在闪烁，像某种无声的嘲笑。贺允摸了摸后颈的腺体，那里还在发烫，残留着冷杉的气息。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或许这不是什么悖论。

黑松与冷杉，本就该生长在同一片森林里。

只是他和祝诺，都还没准备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