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的木门轴该上油了,推开时“吱呀”一声响,惊飞了檐下躲雪的麻雀。苏郁踮脚把“营业中”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玻璃柜台里的糖果罐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橘子味硬糖和青柠薄荷糖被他特意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小郁,账册在抽屉里,酱油和醋的空瓶记得归到后院。”他妈临走前的叮嘱还在耳边,苏郁翻开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想起江驰讲题时落在草稿纸上的字迹,也是这样工整又有力。
第一个客人是隔壁的张奶奶,拄着拐杖来买酵母粉。“放假啦?”老人眯着眼打量他,“瞧这孩子,又长高了。”苏郁笑着应着,弯腰从货架底层翻出小袋酵母,指尖不小心蹭到旁边的盐罐,撒了几粒在柜台上。
“跟你爸年轻时一个样,毛手毛脚的。”张奶奶接过东西,又从布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他,“刚从孙子那拿的,橘子味的,甜着呢。”
苏郁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纹路。他忽然想起雪天里递给江驰的那颗糖,也是这样亮黄的包装,在寒冬里像团小太阳。
上午的客人不多,苏郁趴在柜台上写寒假作业,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风声缠在一起。阳光爬上玻璃柜台,把他的影子投在账本上,像只蜷缩的猫。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几乎是弹起来接的。
“在忙吗?”江驰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背景里能听到水流哗哗响。
“不忙,在写作业呢。”苏郁把手机架在糖罐上,镜头对准自己,“你在干嘛?”
屏幕里晃了晃,露出江驰沾着水珠的手。“帮外婆洗菜,中午做桂花糕。”他把镜头转向灶台,蒸笼里正冒着白汽,“等会儿给你拍成品。”
苏郁盯着屏幕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起在图书馆时,这双手帮他划重点、递纸巾,还揉过他的头发。脸颊有点发烫,他赶紧低头假装翻书,却听见江驰在那头低笑:“怎么脸红了?”
“没、没有!”他把镜头转向窗外,“你看,我家对面的包子铺又排队了,他们家梅干菜包超好吃。”
“等开学带我去吃。”
“好啊。”
挂了电话,苏郁摸着发烫的耳朵,发现刚才撒在柜台上的盐粒被阳光晒得发亮,像星星落在了手边。
下午来了群背着书包的小孩,吵吵嚷嚷地要买辣条和奥特曼卡片。苏郁蹲在货架前帮他们找最新款的卡片,后背被阳光烤得暖暖的。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颗橘子糖问:“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愣了一下,指尖划过卡片上闪着光的奥特曼,轻轻“嗯”了一声。
小姑娘眼睛亮了:“是像电视里那样,会送你糖吃的人吗?”
苏郁想起口袋里张奶奶给的糖,又想起江驰塞给他的薄荷糖,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嗯,他还会给我讲题,给我唱民谣。”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跑了,留下满柜台的零钱。苏郁数着硬币,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手背上,暖得像江驰掌心的温度。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街道染成了橘红色。苏郁拎着空酱油瓶往后院走,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声。手机突然响了,是江驰发来的照片:一盘桂花糕摆在竹篮里,米白色的糕体上撒着金黄的桂花,旁边放着双竹筷,像是在等他一起吃。
“刚出锅的,甜而不腻。”附带的消息里带着个笑脸表情。
苏郁对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戳了戳桂花糕,好像这样就能尝到味道。他拍了张杂货铺的晚霞发过去,天边的云彩像被揉碎的橘子糖。
“好美。”江驰几乎是秒回,“等我回去,我们一起看一次日落。”
“好。”
晚上趴在被窝里视频时,江驰那边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今天看店累吗?”他用毛巾擦着头发,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点锁骨。
苏郁盯着屏幕里晃动的水珠,喉咙有点发干:“不累,就是站得有点腿疼。”
“明天垫个棉垫在脚下。”江驰把毛巾搭在肩上,“我外婆说,长时间站着对膝盖不好。”他顿了顿,突然凑近镜头,“想不想看我外婆家的河?”
屏幕晃了晃,对准窗外。月光洒在河面上,像铺了层碎银,岸边的老槐树光秃秃地立着,枝桠在夜色里勾出模糊的轮廓。“夏天的时候,这里全是槐花,香得很。”江驰的声音带着点怀念,“还有小孩在河里摸鱼,溅起的水花能打湿半条街。”
苏郁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槐花落在江驰的发梢,他笑着躲开小孩泼来的水,衣角沾着草叶和阳光的味道。“听起来好棒。”
“等夏天,我带你来。”江驰把镜头转回来,眼睛在屏幕里亮晶晶的,“我们可以坐在槐树下吃桂花糕,听蝉鸣。”
“嗯!”
视频聊到十一点,江驰打了个哈欠。“困了?”苏郁问。
“有点。”他揉了揉眼睛,“但还想再跟你说会儿话。”
苏郁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在被单上抠出浅浅的印子:“那……我们听首歌吧?”
“好啊,听什么?”
“就那首民谣。”
江驰点开音乐,温柔的吉他声从听筒里漫出来,和窗外的风声缠在一起。两人没再说话,就这么对着屏幕听着歌,偶尔有雪花落在苏郁这边的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歌快结束时,江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苏郁,我真的好想你。”
吉他声停在最后一个音符,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苏郁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我也是。”
“晚安。”
“晚安。”
挂了视频,苏郁摸出枕头下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江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讲着图书馆的阳光,食堂的番茄炒蛋,还有跨年夜炸开的烟火。他把录音笔贴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和那声音慢慢合拍,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哼着安眠曲。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杂货铺的招牌上,“便民杂货”四个字在雪地里泛着暖光。苏郁攥着录音笔渐渐睡去,梦里有桂花糕的甜香,有槐花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江驰笑着朝他伸出手,说:“走,我们去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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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