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猝不及防，小区里的玉兰花一夜之间开满枝头。林微言站在阳台上晾衣服，回头看见江熠正靠在门框上看她，手里拿着两杯刚泡好的茶。

“在想什么？”他走过来，把温热的玻璃杯递给她。

“在想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林微言抿了口茶，茉莉的清香漫开来，“那时候总偷偷想，要是能和你一起在阳台喝茶就好了。”

江熠笑了，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现在不仅能一起喝茶，还能一起吃早餐、一起下班、一起……”他故意拖长语调，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一起做很多事。”

林微言轻捶了他一下，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周末他们回了趟大学，走在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网。路过图书馆时，林微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想去看看吗？”江熠读懂了她的眼神。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靠窗的位置坐着几个埋头看书的学生，像极了当年的他们。江熠拉着林微言走到那个熟悉的座位，轻声说：“其实我那时候总坐在这，不全是因为光线好。”

“那是因为什么？”林微言明知故问，指尖轻轻划过桌面的木纹。

“因为从这里抬头，能看见你常坐的位置。”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看你咬着笔杆皱眉的样子，看你偷偷往我这边瞟又慌忙低下头的样子，看你把笔记本写得满满当当的样子。”

林微言的脸颊发烫，原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早就在他眼里落得明明白白。她想起自己总在他离开后，偷偷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多待一会儿，仿佛能沾染到他留下的气息。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仰头问他，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动。

“怕吓到你啊。”江熠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掌心，“那时候看你那么 shy，连说话都要鼓足勇气，哪敢唐突。”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配不上这样干净的喜欢。”

林微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优秀如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忐忑。她反手握紧他的手，认真地说：“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好到让我觉得，能喜欢你是很幸运的事。”

离开图书馆时，正好遇见当年的管理员阿姨。阿姨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笑着说：“我就说嘛，那时候总见你们俩偷偷看对方，现在总算走到一起了。”

林微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姨您都知道？”

“我在这工作三十年了，什么没见过。”阿姨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小伙子总借你常看的那几本传播学的书，姑娘你总在他来的前十分钟占座，当我老糊涂啦？”

两人相视一笑，脸颊都有些发烫。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小心思，早就被岁月温柔地记下，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漾开一圈温暖的回声。

公司给了江熠一个去深圳出差的机会，要去三个月。收拾行李那天，林微言蹲在衣柜前叠衬衫，叠着叠着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江熠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就是觉得……三个月好长啊。”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不长的，”他拿起一件浅蓝色衬衫，“你 看，这件衬衫穿脏三次，我就回来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蓝牙音箱，“这个留给你，晚上怕黑就开着，我录了点白噪音。”

林微言接过音箱，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图书馆翻书的沙沙声，窗外的雨声，还有他低沉的呼吸声。像是把那段青涩的时光，都装进了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送江熠去机场那天，林微言没敢哭。直到看着飞机冲上云霄，才蹲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掉了几滴眼泪。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熠发来的消息：“到深圳给你报平安，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

后面跟着一张照片，是他在飞机上拍的云层，配文：“从天上看，我们离得好像也没那么远。”

分开的日子里，他们每天晚上都视频。江熠会给她讲深圳的荔枝有多甜，讲客户有多难缠，讲酒店楼下的流浪猫总在他窗台睡觉。林微言会告诉他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有多可爱，讲小区门口的奶茶店出了新品，讲她又重温了一遍当年在图书馆看的书。

有天晚上视频时，林微言突发奇想：“江熠，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们把想对对方说的话写在纸上，等你回来交换。”她举起笔记本晃了晃，“就像以前写情书一样。”

江熠笑了：“好啊，不过这次，我要写满一整本。”

七月中旬，林微言收到一个快递，打开一看是个巨大的纸箱。里面塞满了深圳的特产，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是满满一罐子星星，每个星星上都写着一句话。

“今天看到穿白裙子的女生，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你穿白裙子的样子。”

“客户夸我方案做得好，突然想告诉你，以前做实验时总想起你说我认真的样子。”

“楼下的奶茶店有薄荷味的新品，点了一杯，好像没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林微言坐在地板上，一颗一颗地拆着星星，拆到最后一颗时，上面写着：“还有四十天，就能见到你了。”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自己也曾在日记本上一页页数着和他相遇的次数。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把时间掰成细碎的片段，在每个片段里，都悄悄藏进对方的影子。

江熠回来那天，林微言去机场接他。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瘦了些，却还是穿着她送的那件黑色冲锋衣，看见她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回来了。”他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花，然后紧紧抱住她，“好想你。”

林微言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薄荷香，闷闷地说：“我也是。”

回家的路上，江熠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给你的，游戏该兑现了。”

林微言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两人在地铁上就迫不及待地交换了。江熠的笔记本里，贴满了他拍的照片——有她公司楼下的梧桐树，有她提过的奶茶新品，甚至有她某天朋友圈发的晚霞。

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字迹还是那样干净利落，却比当年多了几分温柔。他写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原来他早就关注了她的微博，原来他偷偷去看过她的辩论赛，原来他毕业那天在新闻系楼下等了很久，想跟她说声再见。

翻到最后一页，林微言愣住了。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图，是当年他在实验室递给她的那张纸条上的微信，申请消息写着：“我是江熠，其实从去年万圣节，就想加你了。”

发送时间，是两年前的春天。

“你当时为什么没发给我？”她抬头问他，声音有点哽咽。

“加了之后，翻遍了你的朋友圈，突然觉得，就这样远远看着也很好。”江熠握住她的手，指尖有些发烫，“怕打扰你，也怕自己不够勇敢。”

林微言低头，看见自己的笔记本上，江熠用红笔圈出了一句话。那是她某天写下的：“今天又在图书馆看见他了，他好像在看我，是错觉吗？”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不是错觉，是真的在看你。”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林微言合上书，突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藏在心底的惦念，都在这一刻有了最温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