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宋以正在实验室帮许私译整理数据。玻璃窗上凝着层白雾，许私译突然放下手里的游标卡尺，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熊。“你看像不像你上次买的那只绒毛熊？”他指尖的温度在玻璃上留下浅痕，很快被新的雾气填满。

宋以刚要笑他画技拙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在学校门口，有话跟你说——你父亲。”

后颈的皮肤骤然发烫，像是被雪粒砸中。宋以攥着手机站起来，指尖的凉意顺着指缝蔓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发紧。许私译立刻扶住他的胳膊，松木香瞬间变得沉稳：“我陪你去。”

校门口的老槐树下，宋以的父亲裹着件不合身的旧大衣，头发上落满了雪。看见宋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却在瞥见许私译时瑟缩了一下——大概是还记得上次被信息素压制的滋味。

“小以，爸知道错了。”男人搓着手，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枝，“爸找到正经活了，在工地搬砖，就是……就是冬天太冷，想买件厚棉袄。”

宋以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这人上次也是这样，说要找工作，转头就把许私译给的钱拿去赌。许私译往前站了半步，将宋以护在身后：“钱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再来找他。”

“哎哎好！”男人连忙点头，接过许私译递来的钱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以颈后——那里已经没有抑制贴了，只有片光滑的皮肤，隐约能看见被标记后留下的浅淡印记。他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许私译冷冽的眼神逼了回去，灰溜溜地转身钻进了雪幕里。

回实验室的路上，宋以一直没说话。许私译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捧起他的脸：“别往心里去。”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化成水珠，“他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补。”

宋以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许私译冻得发红的手背上。他想起小时候，这人也曾把他架在脖子上看灯会，只是后来的日子太苦，把那些零星的温暖都磨成了渣。许私译把他的脸按在胸口，松木香裹着体温漫过来：“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唯一的那种。”

寒假回家时，许妈妈特意给宋以织了件驼色毛衣。针脚有些歪歪扭扭，袖口还多缝了颗扣子，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私译说你冬天总手脚冰凉，”她把一碗姜汤塞进宋以手里，“这毛衣加了羊绒，比他那件厚三倍。”

许私译正被许爸爸按在沙发上复盘期末考试成绩，听见这话嚷嚷起来：“妈你偏心！我上次要你织围巾你说手疼！”

“你是Alpha，抗冻！”许妈妈瞪他一眼，又往宋以碗里加了块红糖，“小以多吃点，看你瘦的。”

宋以咬着勺子笑，眼角的余光瞥见许私译正偷偷冲他比了个鬼脸，松木香里飘着点委屈的甜，像被抢走糖果的小孩。

大年初二那天，许私译拉着宋以去逛庙会。糖画摊前，宋以指着转盘上的龙形糖画说想要，许私译刚掏出钱，就被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抢了先。“哥哥，我也要那个龙！”小姑娘仰着脸，羊角辫上的红绸带晃啊晃。

许私译刚要说话，宋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算了，给她吧。”他指着旁边的兔子，“我要这个就好。”

糖画师傅刚把兔子递过来，许私译突然把龙形糖画塞到宋以手里——原来他趁小姑娘转头的功夫，偷偷跟师傅多要了一个。“我的人，想要什么都得有。”他低头在宋以耳边说，热气扫过耳廓，带着点得意的痒。

回家的路上，宋以举着两串糖画，像举着两只发光的小灯笼。许私译的手揣在他的口袋里，指尖缠着他的手指玩。路过卖烟花的摊子时，宋以突然停下脚步：“我们买两串吧？”

除夕夜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时，宋以靠在许私译怀里数星星。许私译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混着烟花的轰鸣：“等毕业，我们就在学校附近买套小房子，带个阳台的那种。”

“嗯。”宋以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我要在阳台上种茉莉。”

“还要给你弄个画架，”许私译吻了吻他的后颈，“画累了就趴在阳台看我做饭。”

“你会做饭吗？”宋以笑他。

“不会可以学啊。”许私译捏了捏他的脸，“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学。”

大三那年，许私译被选去参加国际物理竞赛。出发前一晚，宋以帮他收拾行李，把叠好的衬衫放进箱子时，发现最底下压着个熟悉的铁盒——是高中时那个装抑制剂的药盒，里面现在躺着两张电影票根，半块没吃完的草莓糖，还有宋以画坏的素描纸。

“你还留着这些？”宋以的指尖抚过那张画纸，上面是他第一次画许私译的侧脸，线条歪歪扭扭，却被细心地压得平平整整。

“都是宝贝。”许私译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等老了就拿出来看，告诉你哪张纸是我故意让你画坏的。”

宋以笑着捶他，眼眶却有点烫。他想起许私译比赛前总说“要是拿不到奖怎么办”，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奖杯，只在乎这个人能不能平安回来。

许私译走的那半个月，宋以每天都给他发消息。从“今天实验室的含羞草开花了”到“食堂的草莓蛋糕没有你买的甜”，絮絮叨叨像记流水账。许私译总是秒回，有时是比赛间隙偷拍的赛场照片，有时是深夜发的“想你了”，后面跟着个笨拙的亲吻表情。

颁奖那天，宋以守在电脑前看直播。当听到“许私译”三个字从主持人嘴里念出来时，他突然捂住了嘴。屏幕里的少年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举着金灿灿的奖杯，却在镜头扫过时，偷偷比了个口型——宋以看懂了，是“我爱你”。

许私译回来那天，宋以去机场接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他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宋以却不管不顾，把脸埋在他颈窝：“欢迎回家。”

许私译的手顿了顿，随即紧紧回抱他，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我回来了。”松木香里混着异国的海风气息，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毕业典礼那天，宋以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站在台上往下看，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许私译。穿着学士服的少年正冲他比大拇指，阳光落在他笑起来的梨涡里，像盛着整个夏天的光。

“我要感谢一个人，”宋以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却无比坚定，“是他让我知道，即使身处寒冬，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春天。”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许私译的眼眶红得厉害。宋以走下台时，被他一把拽到后台的角落。“再说一遍。”许私译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灼热，“说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宋以踮起脚尖吻他，茉莉香混着松木香在空气里炸开，“一直都是。”

他们的小房子买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七楼，带个朝南的阳台。许私译亲手给宋以搭了个花架，宋以则在阳台的角落摆了张画架。搬家那天，许妈妈送来一盆开得正旺的茉莉花，笑着说：“以后啊，就让这花替我看着你们。”

许私译在研究所工作，宋以成了美术老师。每天早上，两人一起出门，在地铁口分开时，许私译总会替他理好围巾：“放学早点回家。”

宋以的学生都知道，他们温柔的宋老师有个很厉害的Alpha。有时许私译来接他下班，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引得学生们偷偷起哄，宋以就会红着脸把他拽走，身后传来一片笑声。

周末的时候，他们总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宋以靠在许私译怀里画画，画他低头看书的样子，画他睡着时皱起的眉头，画他做饭时被油溅到的慌张表情。许私译就把这些画都收进那个铁盒里，和当年的电影票根放在一起。

又是一个雪天，宋以翻出高中时许私译送他的绒毛熊，突然发现围巾角落的“译”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以”字——大概是许私译趁他不注意偷偷绣上去的，针脚比许妈妈织毛衣时还歪。

“你什么时候弄的？”宋以举着小熊问正在厨房煮姜汤的许私译。

“上次你说小熊孤单。”许私译探出头，鼻尖沾着点面粉，“现在有我们两个的名字，它就不孤单了。”

宋以走到厨房门口，从背后抱住他。锅里的姜汤咕嘟咕嘟响，暖香漫了满室。“许私译，”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遇见你，真好。”

许私译关了火，转身回抱他，低头吻在他后颈的印记上——那里的茉莉香早已和松木香融为一体，成了独属于他们的味道。“我也是。”他轻声说，“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就是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阳台的茉莉花上，像撒了层糖霜。宋以看着许私译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少年把抑制剂塞进他课桌，纸条上的小太阳歪歪扭扭，却照亮了他整个青春。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能走一辈子。就像松木香总会裹着茉莉香，就像冬天过后总会迎来春天，就像他和许私译，从校服到西装，从校园到烟火人间，走着走着，就把日子过成了糖。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