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主！感谢主！”信徒激动不已，虔诚地捧过圣瓶，口中仍不停呢喃。 皲裂的指尖死死攥住圣瓶，仿佛攥住溺者最后的浮木，泪水混着脸上的尘灰滚落，在皱纹间犁出深壑。 他呢喃的祷词越来越轻，最终化作喉间破碎的气音，唯有那紧贴瓶身的指节，白得如同祭坛上被碾碎的圣饼 。 卡特·马伦的眉峰紧紧蹙起，像两道被风雪压弯的松枝 ，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喧闹的人群。 信徒们正将钱币塞进镶满宝石的募捐箱，而白袍教士高举的金瓶中流淌着所谓"神恩"。他转向身侧的中年人时，声音裹着砂砾般的滞涩。 "这是在做什么？" 中年人倏然侧目，眼尾褶皱里堆满惊疑 ，仿佛听见异教徒的亵渎。 "什么做什么？" 他枯瘦的手指猛然指向前面，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筋。 "供奉！给足供奉，就能换神的恩赐！" 嘶哑的尾音炸开，溅起香火氤氲中悬浮的尘埃。 供奉？恩赐？眼前的景象只令卡特·马伦感到刺目，他茫然失措，看着那“蒙恩”信徒踉跄远去，心绪复杂地退出了人群。 林恩·特纳目睹了全过程，他太清楚这场“神恩交易”的真相。 而卡特·马伦眼中挣扎的微光，不过是最后一块遮羞布，两人默然离开教堂，继续寻觅当晚的栖身之所。 “啊！” 一声熟悉的痛呼突然撕裂静寂！ “说了别拿这些东西给我！这是渎神！神会降怒的！你想我死吗？” 那癫狂的嘶吼，正是方才的“蒙恩者”。 林恩·特纳率先反应，他立刻转向路边的巷子，只见一间屋舍门前，女孩正试图撑起渗血的膝盖，散落的草药包像被践踏的希望。 男人伛偻的脊背因暴怒而颤抖，油汗浸透的额角青筋虬结，仿佛一尊被香火熏黑的怒目金刚 。 而墙角的阴影里，女孩咬住下唇的齿痕深得发白，泪珠混着尘土滚落，在布满瘀青的膝盖上犁出浑浊的溪流 。 林恩·特纳俯身扶起小女孩，小女孩看见了他，指尖刚触到女孩颤抖的肩胛，那具瘦小的身体便如受惊的幼兽般蜷进他怀里。 "别怕，"他低声安慰，女孩的膝盖渗着血，伤口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们是谁？！”男人暴怒的声音炸响，他双眼充血，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烈焰骑士，卡特·马伦。”卡特马伦咬牙切齿道，怒目看着男人。 空气骤然凝固，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他踉跄后退两步，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呜咽，随即转身冲进屋内，木门“砰”地砸上门框，震落一片墙灰。 林恩·特纳的指尖泛起微光，魔族特有的治愈魔法正在凝聚，卡特·马伦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疯了！在人类的地盘用……是想被绑上火刑架吗？！”他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来。”卡特·马伦单膝跪地，掌心浮起魔力，那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地舔舐着女孩的伤口。 林恩·特纳僵住了，他垂下眼睫，光芒在指间无声溃散。 血珠缓慢凝结，皮肉一寸寸愈合，整个过程漫长到能听见窗外乌鸦的啼叫，当最后一丝伤痕消失时，卡特·马伦松了一口气。 "谢……谢谢。"小女孩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细弱得几乎被巷子里的穿堂风撕碎。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脸，却让泪痕和尘土把脸蹭的成了花猫似的，林恩·特纳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那些浑浊的泪痕。 "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父亲吗？"林恩·特纳的声音放得很轻，小女孩点了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是的。"她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布料早已洗得发白，边缘磨出了毛边。 卡特·马伦的眉头拧得更紧，声音沉得像压着铅块。 "他为什么那样对你？"卡特·马伦其实隐约能猜到一些，可是他不愿相信。 小女孩的呼吸滞了一下，眼泪又涌了出来。 "父亲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他只是生病了。"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 "医生说他身体里住进啃骨头的黑蜘蛛，吃药能按住蜘蛛腿……"巷口风灯骤亮，映出她瞳孔里的荒芜。 "可父亲把钱全换了圣水！他说神瓶流出的金水才能烫死蜘蛛，今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今天我攒够了钱去买药，可是……父、父亲他……"女孩抽噎声碾碎在夜风里。 小女孩像是被某个念头击中，她转身小跑回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个沾满泥土的草药包。 "可以给我看看吗？"林恩·特纳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跟着她蹲下身来。 小女孩的手指在粗布包带上绞紧又松开，最终颤抖着递了出去。 林恩·特纳解开系带时，干枯植物特有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你卖花是为了买这些药吧？"他的声音里压着某种危险的情绪。小女孩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发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时卡特·马伦的阴影笼罩过来，他只看了一眼就倒抽冷气，那些干瘪的罂粟壳蜷缩在布包里，边缘已经发黑，是最劣等的镇痛药材。 林恩·特纳的手背暴起青筋，却异常轻柔地重新系好布包，把药包放回小女孩掌心。 "我该回去了，父亲会着急的。"小女孩把药包紧紧抱在胸前，像护着什么珍宝。 “去吧。”林恩·特纳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枯黄的发丝。 小女孩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身影刚没入门后的阴影，里面立刻爆发出男人粗暴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