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划破午后的寂静时，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作响，柯瑾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如鹰隼俯冲般落下，肖邦的《革命练习曲》顿时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练习室

琴声太具侵略性，以至于没人注意到练习室的门被悄悄推开，祁晟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目光紧紧锁住钢琴前的身影，柯瑾弹琴时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黑发随着激烈的节奏晃动，衬衫下的肩胛骨如蝶翼般起伏，整个人仿佛与钢琴融为一体柯瑾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深呼吸，练习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鸣，窗外，初秋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手指落下，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琴声如刃，切割开午后的沉闷，柯瑾的身体随着旋律前倾又后仰，黑发垂落额前，遮住了他微蹙的眉头，这曲子他练过无数遍，每一个音符都刻在肌肉记忆里，但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何时，练习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学生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靠在门框上闭眼聆听柯瑾浑然不觉，他的世界只剩下指尖与琴键的碰撞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未散，掌声突然响起，柯瑾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门口的人群他的耳根瞬间发烫，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太精彩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第一个走进来，眼睛亮得惊人，"你是新生吗？我是大二的林小倩，小提琴专业的"

柯瑾僵硬地点点头，把琴谱合上。"谢谢"他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你弹得比教授还好，"林小倩大胆地坐在他旁边的琴凳上，"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把《革命》弹得这么......"她寻找着合适的词，"有破坏力"

柯瑾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让他鼻子发痒"只是练习而已。"他合上琴盖，准备离开

"等等！"林小倩拦住他，"下周音乐系有新生欢迎会，你能表演吗？"

"我不——"

"他当然会参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柯瑾抬头，看见祁晟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祁学长！"林小倩惊喜地叫道，"你认识这位......"

"我弟弟"祁晟走过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柯瑾肩上，"柯瑾，音乐系的天才"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在宣示主权

柯瑾的肩膀绷紧了他甩开祁晟的手，把乐谱塞进背包。"我不是你弟弟"他压低声音说

祁晟只是笑了笑，转向林小倩："欢迎会的事我会确保他参加的对吧，弟弟？"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柯瑾抓起背包大步走出练习室他能感觉到祁晟跟在后面，脚步声不紧不慢，如同猫捉老鼠

"你去哪？"祁晟在走廊上追上他"午饭时间到了"

"不关你事"柯瑾加快脚步

祁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食堂在另一边，天才"

柯瑾试图挣脱，但祁晟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放开"

"一起吃午饭"这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哥哥"祁晟松开他的手腕，改为揽住他的肩膀，"而且我饿了"

就这样，柯瑾被半强迫地带到了学生食堂，祁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强行拿走了柯瑾的学生卡"坐着别动"他命令道，然后转身去排队

柯瑾看着祁晟的背影，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这个人凭什么擅自决定他的午餐安排？凭什么在别人面前假装他们关系很好？最让他恼火的是，祁晟居然记得他讨厌食堂的嘈杂，特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十分钟后，祁晟端着两个餐盘回来"鸡排饭，不加葱"他把其中一个盘子推到柯瑾面前"我没记错吧？"

柯瑾盯着餐盘确实是他平时会点的东西，但他不记得告诉过祁晟自己的饮食偏好"你调查我？"他冷冷地问

祁晟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才回答："需要调查吗？你妈妈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和视频，从你六岁第一次参加比赛到现在"他喝了口水"顺便说，你十二岁那场肖邦少年组的比赛，第三乐章处理得比今天好"

柯瑾的筷子停在半空那场比赛他记忆犹新——那是父亲离家后他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弹到一半几乎崩溃，全靠肌肉记忆完成了演奏评委给了鼓励奖，但对他来说是彻底的失败

"你......看了那场比赛？"

"直播"祁晟平静地说，"我当时在波兰参加商赛，特意抽时间去看的"

柯瑾的喉咙发紧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表演而祁晟居然在现场"为什么？"

祁晟耸耸肩，突然转移了话题："从今天起，每周一、三、五我们一起吃午饭"

"什么？"

"时间表协调很重要"祁晟拿出手机点开日历，"我周二周四有学生会会议，你这两天下午通常有专业课，所以中午时间最合适"

柯瑾放下筷子"我不会和你一起吃午饭"

"你会"祁晟微笑着把手机推给他看"我已经把日程设好了，提醒会提前十五分钟发到你手机上"

柯瑾盯着那个已经填满的日历，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个人根本不接受拒绝"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问

祁晟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很低："我想了解你，柯瑾，不只是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兄弟"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祁晟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柯瑾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蜂蜜

"为什么？"柯瑾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更轻

祁晟靠回椅背，阳光从他脸上移开，表情重新变得难以捉摸"因为你很有趣"他轻松地说，"现在吃饭，下午我还有课"

午餐在沉默中结束柯瑾吃得很快，急于逃离这种奇怪的氛围，但当他起身要走时，祁晟又开口了

"宿舍还满意吗？"

柯瑾停下脚步。"什么？"

"你的宿舍"祁晟擦拭着嘴角，"我特意让人把我们安排在同一层，我在307，你在308"

柯瑾的血液瞬间冷却"你做了什么？"

"只是确保我们能互相照应"祁晟站起身，比柯瑾高出小半个头，"我猜你会喜欢朝南的房间，窗外有棵银杏树秋天会很美"

柯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背包带308房间确实朝南，窗外确实有棵银杏——这正是他童年卧室的布局但祁晟不可能知道这个，除非......

"你和我妈妈聊了多少？"他声音发颤

祁晟只是微微一笑："足够多，晚上见，弟弟"他拿起餐盘离开了，留下柯瑾站在原地，心跳如雷

.....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柯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308房间的门卡在他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他站在门前犹豫了几秒，才刷卡开门

房间比他想象的大很多单人床、书桌、衣柜，还有——柯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一架电子钢琴靠在窗边，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慢慢走进房间，手指抚过电子钢琴光滑的表面这是最新型号，价格不菲。床头墙上挂着一幅莫奈《睡莲》的复制品——他最喜欢的画家

柯瑾坐在床边，感到一阵眩晕这个房间像是从他记忆里直接复制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可怕。他打开衣柜，里面已经挂了几件衣服，全是他的风格和尺码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工整的字迹：

「欢迎——S」

柯瑾把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他不明白祁晟为什么要做这些，是讨好？是监视？还是某种扭曲的控制欲？

窗外，银杏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柯瑾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全是黑白琴键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

深夜十一点，柯瑾突然醒来宿舍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应急灯从门缝下透进一丝光亮他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睡了将近六个小时

现在睡意全无柯瑾轻手轻脚地起床，拿起外套出了门宿舍楼的公共休息室应该还开着，那里有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音准不太好，但足够发泄他胸中这股莫名的烦躁

休息室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壁灯亮着。柯瑾在钢琴前坐下，没有开谱，手指直接落在琴键上这一次，他没有弹肖邦或李斯特，而是一段即兴旋律，忧郁而破碎，像是试图抓住什么却不断落空

音乐从指尖流淌出来，柯瑾闭上眼睛，他想起父亲离开那天的雨声，想起母亲深夜的啜泣，想起无数个独自练琴到手指抽筋的夜晚旋律越来越激烈，直到最后戛然而止，余音在空荡的休息室里久久不散

"很美"

柯瑾猛地转身。祁晟站在阴影处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睡裤，头发有些乱，看起来比白天柔和许多

"你在这里多久了？"柯瑾问，心跳加速。

"从你开始弹"祁晟走近几步，"那是什么曲子？"

"没什么。"柯瑾合上琴盖，"即兴的"

祁晟在琴凳旁蹲下，与坐着的柯瑾平视"你弹得像是......"他寻找着合适的词，"像是很孤独"

柯瑾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祁晟能听懂"只是练习"他生硬地说

祁晟突然伸手，轻轻拂开柯瑾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亲密，让柯瑾僵在原地

"你不必这么孤独"祁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现在你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