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那种特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药味的空气，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离别的低气压。窗明几净，角落里的行李袋敞着口，里面塞着几件叠得还算整齐的便服——那是顾魏昨天帮他收拾的。陈宇靠坐在床头，目光扫过这间住了近两个月的屋子，每一件熟悉的物品都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张病床，离开……这方被顾魏的气息日夜浸染的空间。

他的目光最终落定在不远处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顾魏正背对着他，站在靠墙的储物柜前，整理着最后一点零散物品。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拂过陈宇用过的水杯，碰了碰那盒还剩大半的消毒棉签，拿起一本翻旧了的警队内部期刊……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专注，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滞涩感，仿佛每一个微小的物件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安置。他的肩膀微微绷着，脖颈的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默。

空气静默得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只有顾魏整理东西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这沉默像一层无形的、厚重的隔膜，将两人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彼此。陈宇能清晰地感觉到顾魏周身弥漫开来的那种低气压，那是一种混杂着不安、忧虑，以及某种更深沉、难以言喻的离愁别绪。仿佛他正在整理的，不是物品，而是某种即将被割裂的联系。

陈宇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他知道顾魏在担心什么。那场关于“使命”与“平安”的激烈碰撞，虽然以他的承诺和顾魏指尖那微弱的回握暂告段落，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根本问题——他那份随时可能面临生死考验的职业，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忽视的阴影，始终沉沉地压在顾魏的心头，从未真正消散。他即将出院，回归那个充满未知风险的世界，这份担忧便像破土的荆棘，在离别的催化下疯长，缠绕着顾魏，也勒紧了他自己。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玻璃窗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顾魏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并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那扇映着万家灯火的窗户，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像一尊凝固的、沉默的雕像。那挺直的脊背线条，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脆弱。

陈宇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他仿佛被窗外那片繁华灯火吞噬的孤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尖锐地疼。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那份沉甸甸的心疼面前，瞬间被冲垮了。

他掀开身上的薄被，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牵扯到尚未完全长好的骨头，带来一阵闷痛，但他毫不在意。他扶着床边，支撑着身体，一步步，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向那个站在窗边的背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加速的心跳上，也踩在两人之间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上。

越来越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顾魏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消毒水混合着一点点疲惫气息的味道。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带着抗拒和不安的微凉温度。

陈宇在顾魏身后半步的距离停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鼓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紧张、渴望和巨大勇气的洪流。他没有犹豫，伸出双臂，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从背后，轻轻地、却又无比牢固地，环抱住了顾魏清瘦的腰身。

“！”

顾魏的身体在那一瞬间骤然僵硬！像一块被投入冰水的烙铁，每一寸肌肉都瞬间绷紧到极致。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试图甩开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禁锢。

然而，陈宇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那力道并不蛮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将他牢牢地困在自己滚烫的怀抱与冰凉的窗户之间。顾魏的脊背紧贴着陈宇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而有力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和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顾魏所有的挣扎，在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背后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热中，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点点地松懈下来。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在陈宇的怀抱里，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试图挣脱，只是静静地、僵硬地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微微颤抖。

陈宇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软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点。他将下颌轻轻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抵在了顾魏微凉的肩窝处。鼻尖萦绕的全是顾魏发间清爽的气息，这气息让他焦躁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深一浅，在昏暗中交织缠绕。

“顾魏……”陈宇的声音在顾魏耳畔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的重量。

“我喜欢你。”

四个字，清晰、坚定，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迂回，如同最直接也最滚烫的烙印，猝不及防地烫在顾魏的心尖上。

顾魏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呼吸猛地一窒。

陈宇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逃避的空间，他的声音贴着顾魏的耳廓，带着灼人的热度，继续流淌，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灵魂深处：

“不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不是依赖你照顾我。”他收紧了环在顾魏腰间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通过这紧密的贴合传递过去，“是那种……想一直看着你，想保护你，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只属于我的那种喜欢。”

他感觉到顾魏的肩膀在他下颌下细微地颤抖着。

“我知道，”陈宇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直面现实的沉重和无比的诚恳，“我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危险，未知，甚至……死亡。”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瞬间的紧绷，但他没有退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意味着告别。我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让你承受这种提心吊胆的痛苦。”

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唇几乎要碰到顾魏冰凉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承诺：

“但我向你保证，顾魏。为了你，我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惜命，更谨慎。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着回来。因为现在，我的命不再仅仅是我自己的，它也是你的。”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给我一个……保护你、也让你保护我的机会？”

最后一句，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像羽毛，又像巨石，沉沉地压在顾魏紧绷的心弦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霓虹光影在顾魏失焦的瞳孔里流淌变幻，像一场无声的默剧。陈宇滚烫的告白和沉重的承诺，如同汹涌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心防。那些深埋的恐惧——警笛的尖啸、手术室刺目的红灯、陈宇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脸——疯狂地翻涌上来，试图将他拖回冰冷的深渊。然而，背后那坚实温暖的怀抱，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那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温度的真挚话语，却像黑暗中伸出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牢牢地抓住。

害怕失去……这蚀骨的恐惧几乎成了他的心魔。可就在刚才，就在陈宇说“我的命也是你的”那一瞬间，另一种更尖锐、更令人窒息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他害怕错过。错过这份笨拙却滚烫的心意，错过这个用生命向他许诺的人，错过这黑暗中唯一照亮他的微光。

他害怕余生都在“如果当初”的悔恨中度过。

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窗外斑斓的灯火。顾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陈宇滚烫的怀抱里转过身。

昏暗的光线下，陈宇看清了他的脸。那张总是清冷克制的脸上，此刻泪痕蜿蜒，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脆弱得不堪一击。可那双含泪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被泪水洗过的星辰，清晰地倒映着陈宇紧张又充满期待的脸庞。那里面不再有抗拒和疏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诚和终于破土而出的、浓烈到无法掩饰的渴望。

顾魏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抚上了陈宇近在咫尺的脸颊。他的指尖划过对方略显粗糙的皮肤，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描摹，仿佛要将这张脸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

他看着陈宇的眼睛，嘴唇翕动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从未有过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湖最深处艰难地打捞上来，浸满了水汽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陈宇……我也……”他哽了一下，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我也……害怕。” 他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抑制住喉间的哽咽，“怕得要死……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你……”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陈宇环抱着他的手臂上，滚烫灼人。

陈宇的心被那滚烫的泪水和话语狠狠揪紧，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几乎要将怀中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顾魏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视着陈宇灼热的目光，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破碎的哭腔，却异常清晰，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宣言：

“但我更怕……错过你。”

轰——！

陈宇只觉得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顾魏的眼泪，他指尖的颤抖，他话语中那份巨大的恐惧和更巨大的勇气……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这一句清晰无比的接纳和坦白！

“顾魏……” 陈宇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中瞬间也漫上滚烫的湿意。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翻腾的巨浪，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寻到了那片他渴望了太久的微凉柔软。

唇瓣相贴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不是试探，不是意外，是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彼此确认心意的第一个吻。

陈宇的吻起初带着些笨拙的急切，像焦渴的旅人终于寻到甘泉，用力地吮吸着那片柔软，汲取着属于顾魏的、清冽又带着一丝咸涩泪意的气息。但他很快克制住了那股汹涌的冲动，动作变得无比温柔而珍重。他轻轻地含住顾魏微颤的下唇，用舌尖极其耐心地、小心翼翼地描摹着那美好的唇形，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蝴蝶，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无尽温柔的期许。

顾魏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后，在陈宇温柔而坚定的引导下，一点点软化成水。他生涩地、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笨拙，微微张开了唇瓣，小心翼翼地回应着那温柔而灼热的入侵。呼吸彻底乱了，彼此交融，分不清是谁的气息更加灼热。

就在这唇齿相依的迷乱中，陈宇微微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清晰地看到了顾魏唇下那颗小小的、颜色浅淡的美人痣。它随着顾魏细微的喘息而微微翕动，像一枚无声的邀请。陈宇的心跳如擂鼓，他近乎着迷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怜，抬起一只手，修长的食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比轻柔地、带着微微的颤抖，拂过那颗小小的、柔软的痣。

那轻柔的触碰，像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顾魏的脊椎。他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呻吟，身体在陈宇怀中软得更厉害，原本还带着些微抗拒的手臂，终于缓缓抬起，带着迟疑，最终却无比坚定地，环上了陈宇宽阔而坚实的后背。

这个笨拙却主动的环抱，如同点燃最后引线的火花。陈宇的理智彻底被淹没，他低吼一声，手臂猛地收紧，将这个带着泪意的、终于完全向他敞开的吻加深。不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席卷一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渴望和占有欲，仿佛要将对方彻底吞噬，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不分离。

病房里的空气变得滚烫而粘稠，只剩下唇舌纠缠的濡湿水声和两人无法抑制的、越来越急促的喘息。窗外冰冷的霓虹光影无声地流淌，将这对在黑暗中终于找到彼此、紧紧相拥的身影，温柔地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几乎耗尽两人所有氧气的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依旧急促地交融在一起。顾魏的脸颊一片酡红，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唇瓣被吻得微微红肿，泛着诱人的水泽，那颗美人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靠在陈宇怀里，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释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陈宇后背的衣料，另一只手却摸索着伸进了自己白大褂的口袋。

陈宇疑惑地看着他。

顾魏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陈宇非常熟悉的、小小的、深蓝色的硬塑料药盒。那是顾魏用来装抗焦虑药物的盒子。

顾魏的目光落在那个药盒上，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个陪伴已久却又不得不告别的旧友。他沉默了几秒，手指用力地攥紧那个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他抬起头，对上陈宇带着询问和担忧的目光，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异常决绝的弧度。

他松开陈宇的后背，走到床边那个小小的金属垃圾桶旁。

手臂抬起。

松开。

“哐当”一声轻响。

那个深蓝色的药盒，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准确地落入了空荡荡的垃圾桶底部，发出一声空洞的回音。

陈宇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瞬间明白了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顾魏在用最决绝的方式，亲手斩断那根名为“心魔”的锁链！他将那份日夜折磨他的、对失去的恐惧，连同这象征性的依赖物，一起抛弃了！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电流般贯穿陈宇的全身！他再也无法抑制，一步跨上前，在顾魏转身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地、密密实实地拥入怀中！手臂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顾魏的骨头都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体！

“顾魏……顾魏……” 陈宇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一遍遍低唤着怀中人的名字，滚烫的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眼眶，滴落在顾魏柔软的发顶。那是心疼，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巨大震动，更是对怀中人这份破釜沉舟勇气的无尽爱怜和震撼。

顾魏的脸颊紧紧贴着陈宇剧烈起伏的胸膛，感受着那强有力心跳的撞击和温热的泪水。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陈宇身上令他安心的、混合着药味和阳光的气息。他抬起手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陈宇劲瘦的腰身，指尖深深地嵌入对方后背的衣料。

这一次的拥抱，不再是单方面的靠近和索取，而是两颗心在经历了漫长的漂泊、试探、挣扎和恐惧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归处，彼此确认，彼此交付，彼此缠绕，再无保留。

冰冷的病房，似乎也被这紧紧相拥的体温，煨出了一片足以抵御世间所有风雨的暖意。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住院部楼下，李队靠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旁，看着陈宇拄着拐杖，动作虽然缓慢但还算稳当地走出来，身边跟着提着一个小行李袋的顾魏。

“陈宇！行啊，看着精神头不错！”李队笑着迎上去，目光在陈宇和顾魏之间不动声色地扫了个来回。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紧密缠绕的氛围，和顾魏虽然依旧清冷但眉眼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神色，让李队这个过来人瞬间了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回家好好养着！队里的事不用操心！”

“谢了李队。”陈宇笑了笑，目光却一直落在身旁的顾魏身上。

顾魏对李队点点头：“李队放心，我会监督他按时复健复查。”

“有顾医生在，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李队爽朗地笑着，拉开车门，“上车吧，送你们回去。”

陈宇却站着没动。他转过头，看向顾魏，眼神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狡黠和无赖，声音刻意放软了些，带着点“虚弱”的可怜巴巴：“顾医生，你看我这腿……医生说了，出院只是开始，后面复健和休养最关键。我那宿舍在五楼，没电梯，爬上爬下的……”他拖长了调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魏，“万一再弄伤了，不是给组织添麻烦吗？也辜负了顾医生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顾魏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抿了抿唇，耳根微微泛红，却没像以前那样立刻板起脸斥责。他沉默了几秒，目光瞥向一旁装作看风景、实则竖着耳朵的李队，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我家在一楼。”

陈宇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虚弱”？

“那就麻烦顾医生了！”他立刻接口，语气轻快得像是中了头奖，拄着拐杖就往顾魏停在另一边的车走去，动作都利索了几分。

李队看着陈宇那副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样子，再看看顾魏微红着耳根、却默认地跟上去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失笑，冲着陈宇的背影喊了一句：“臭小子！悠着点！别给顾医生添乱！”

陈宇头也没回，只是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顾魏那辆车的副驾驶门，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动作间带着点笨拙，却充满了某种“登堂入室”的雀跃。

顾魏将行李袋放进后备箱，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时，陈宇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正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的笑意，还有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阳光透过车窗，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顾魏发动车子，引擎声低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感受着身边那存在感极强的、带着热切目光的注视，一丝微不可查的、带着点羞赧和尘埃落定的笑意，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