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长躺在床上,思索着陆常安,躺了不知道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只是觉得冷的要死。
身上的被子一点也不起保暖的效果,反而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仅存的一丝意识促使他极力的想睁开眼,可连接大脑的神经系统也如同瘫痪起来,让他欲罢不能的不舒服。
不知道缓了多久,陆远长觉得自己眼睛并没有睁开,却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夜里陆远长靠在椅子上,坐在院子里,周围和现在院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少的,就是没有陆常安在这里。
他扭头极力想睁开眼,可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模糊的景象,虽然看不太清,陆远长却也知道周围一直有一个人绕着院子走,那人约莫有50岁往上,步伐虽然不和年轻人一样轻盈矫健,却也不难看出这老人家的腿脚伶俐。
陆远长盯着她,想到了花姐的背影,他想看看那老人家的正脸,可那人一直背对着他,背影虽然和现在的花姐有些不太相似,花姐左小腿总是不难看出走路时一瘸一拐,可那憨厚的肩膀和快步走路的节奏,都与花姐一模一样。
“花姐?”陆远长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只见那人顿了一下,随即缓缓扭过头,似乎也透过陆远长的瞳孔看自己。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却也从那圆润的面部轮廓认出来那就是花姐,只是彼时的花姐不同往日那样走路一瘸一拐,到像个满身干劲的中年人。
花姐和平日里除了身形,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不理会陆远长的问题,而是手指指向那寂静无光,一片虚无的天空。许是常年干农活的原因,她手指颤抖着,配合着看不清的五官,甚至还有点诡异。
“远长,你看天上,有没有星星?”
陆远长被她这问题整蒙了,抬头看了看天空,过后又觉得自己像头蠢驴一样,明明什么也看不清,还顺着花姐的手指硬看。
不过他继而又飘了一眼天,发现黑漆漆的一片,这分明是阴天,月亮都不一定见得到,还星星呢?
陆远长皱着眉头回答花姐的问题:“哪儿有星星,这不阴天吗?”
花姐又一次答非所问,“好啊,你给它取名字,”,甚至反过来问他:“取啥呢?”
陆远长感觉有点儿惊悚了,看不清的画面,诡异的对话,再加上自己不知道怎么就从床上跑院子里来了,他甚至有点不敢细想刚才的事情……
他又觉得自己不知道抽了哪儿的风,毫不畏惧的推开了房门,跑进屋子里,随即就见到了在自己左面的床,上面还摆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残肢,陆远长眯着眼辨认,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花姐的左腿。
背部已经湿透了,外面那层单薄的短袖贴在了他皮肤表面,与其粘连的不知道是热出来的汗还是刚才听到花姐惊悚的话冒出来的冷汗。
陆远长猛地一惊醒,重重喘了几口气,还是躺在床上,回忆起刚才的那个梦有点止不住的手抖。
他觉得自己眼睛有点涩,甚至懒得睁开眼,不过想起刚才那场梦中梦,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不睁眼还好,一睁简直是吓一跳,陆常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刚才要差点将梦境融入现实,又对上陆常安的视线,如果现在自己不是他哥,早就一脚踹他脑门上了。
虽待他不亲,却也是名义上的哥哥,不能把自己弟弟怎么着。
感觉到陆远长情绪不太对劲,陆常安顿时移开了眼睛,问:“哥,你做噩梦了?”
陆远长皱着眉头,没回答他,反问过来:“你大晚上的在我这干什么,花姐会给你赶出来?”
刚说完,他又想起梦里答非所问的花姐,补充上了陆常安的疑问:“嗯,梦中梦。”
陆远长不想跟陆常安说太多,因为和他说话,会有一种自己所想,所做的全部会被刨根问底的问出来。
“所以你来我这……”
陆远长还未说完,自己弟弟就赶紧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花姐睡觉喜欢翻身,压我身上给我闷醒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陆远长竟有些想笑。花姐睡觉爱翻身他不是不知道,小时候就跟奶奶睡同一张床,大了些才分床,夜里要么是被闷醒,要么是花姐睡着睡着将胳膊抬起来又放下来,一把甩在他脸上。所以自己上小学了,第一个要求是和花姐分床。
见陆远长思绪又不知道飘哪儿去了,陆常安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叫了声“哥”,继而又道:“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陆远长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知道不能把花姐怎样,过来投奔自己了,移走那只附自己手上的手回答:“我床也小,睡觉更不老实,刚才还做噩梦,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捶醒了。”
陆常安赶快回答他:“哥,”又顿了一下,说道:“……你不会的。”
“……”这居然让陆远长有些无言以对,他清了清嗓,道:“在我房间可以,”这话使得陆常安眼里多了几分光彩,可随后一句话又让它暗淡无色,“不许上床。”
陆常安走到床边,不知不觉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陆远长手背处,“哥啊,冬天冷,我就在你这儿睡一个晚上,绝对不打扰你,行不?”
陆远长不搭理他了,扭头打算继续睡,陆常安一下慌了,他哥的话已经是明显拒绝了,她只能继续找个理由搪塞:“哥,你让我上床,我给你暖脚。”
陆远长没回头,背着他说:“你怎么不去给花姐暖?”他不想再听陆常安的解释,继而又道:“你要么去花姐那儿,要么别上我床。”
陆常安感觉自己再说一句就要被赶出来了,原先准备好的一肚子死缠烂打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只是咧着嘴,不情不愿道:“哥,这地板脏。”
他听到陆常安的话就气得慌,真想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狠狠瞪着他说一句:“你撒面粉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脏!”虽然那天被冤枉的事陆远长也已经不记恨了,可对陆常安说的话,却总想下意识的想怼他。
不过最终这话还是没说出口,他冷冷道:“不睡就走。”
陆远长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了,至少没有吼他。
但在陆常安心里,却能够感觉到哥哥对他的厌恶。
也确实,一个正在做噩梦的人猛地惊醒,还未从梦中的惊恐中缓过来,看到面前有一个人盯着你,也不知看了多久,给足自己惊吓,这他娘的谁能不气?更别说陆远长本来就讨厌陆常安了。
可带入陆常安的视角,自己大冬天的掉下床,来找自己哥哥,不敢吵醒他,看着他,哥哥醒了却泼自己一盆冷水。自己又何尝不委屈?
陆常安一个还未上小学的孩子,刚满一岁父母就外出打工,把自己丢在奶奶家,奶奶不喜欢他,哥哥讨厌他。
他心里清楚的很,对奶奶没有多大的感情,在花姐心里,她安安全全的把陆常安带大,不缺吃不缺穿的就好了,陆常安不曾在她那里感受过亲情。
而不管是表面上还是背地里,都能明显感觉到讨厌自己的哥哥,他虽心里酸涩,但清楚的一点,他在意他哥。
这种在意连自己都不清楚,无论陆远长多讨厌自己,他总会原谅他哥。
不知道怎么,陆常安听到他哥的那句话,格外的难受,忍住将要从眼眶里落出来的泪,问他哥:“哥,你讨厌我到什么地步?”
陆远长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弟弟的哭腔,心里虽已经波涛汹涌,最终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说:“上来吧,冬天冷。”
对陆常安这样的问题,后来陆远长思索了许久,他回答不上来,讨厌到什么地步?或许年幼的他是会毫不犹豫的想,他讨厌死弟弟了。
可长大后,他看着陆常安的眼睛,他瞳孔里似是藏有星辰大海,眼底是对陆远长不曾流露的爱意。
——他真的讨厌陆常安吗?真的舍得讨厌他吗?
如果舍得,怎么会把那碗滚烫的米汤从陆常安手里抢过来,又怎么会同意他和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这不只是一个哥哥的怜悯。
陆常安听见,便不再耍脾气,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鞋脱了,上了陆远长的床。
上去后,陆常安看着哥哥,这模样还真挺像睡着的,如果不是刚才陆远长说的话,他估计会认为哥哥睡着了,不再打扰他,在床边守一夜。
不过陆常安还是不大敢吵着哥哥,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然后躺到了床的脚头,也就是和陆远长倒着睡。
随后,他把自己上衣解开,肚子贴着陆远长的脚。
陆远长的脚本来就凉,触摸到滚烫的一片肉,本能反应的缩了回去,怒斥道:“好好睡觉,别搞有的没的,不然下去!”
陆常安不知怎地,今天像中邪了,回他一句:“哥,我说了上床给你暖脚的。”
他被啥脏东西附身了?——陆远长心里想。
不过刚才陆常安确实说了那句话,陆常安活脱就是一犟种,说啥就是啥,见自己肚子够不着陆远长的脚,把自己的手放在脖子里暖了会儿,又覆盖在哥哥的脚腕处。
见他不听,陆远长这回也没躲,心里想爱暖就暖吧,跟头倔驴一样。
也不知多久,陆常安不知道他哥睡着了没,又说:“哥,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过了一会儿,只有淡淡的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自己耳朵里,他哥大概是已经睡着了。
然而陆远长是听见了的,心里想:这不废话吗,我要是知道,怎么不回答呢?
不过想是想,说是说,害怕陆常安再带着哭腔跟自己说话,那晚上就别想再睡觉了。所以陆远长选择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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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