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何忧用晒干的竹笋炖了蜡肉,香味很浓,但是我一点味口也没有。
屋外头下起了雨砸在石板路上很响。
何忧家里没有伞,我现在无法回去,我哥得多担心我啊。
何忧转过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今晚你回不去了"
我不想在何忧家过夜。
他过分的热情让我感到不适,每次对视时他眼里闪烁的亮光。
这种被步步设计的感觉,让我本能地忐忑。
二楼的走廊正对着寨子的全景。雨幕中,那些吊脚楼像一头头蹲伏的野兽,黑洞洞的窗口是它们的眼睛。
一只黄黑色的蝴蝶突然闯入我的视线,在雨雾中艰难地扇动翅膀。
它的飞行轨迹很奇怪,不是直线,而是绕着我的头顶转了三圈,然后才歪歪斜斜地飞向后面的菜园。
我没来由的有点发怵,我不应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我哥分开的。
我甚至没去告诉在厨房忙碌的何忧说一声,就急匆匆冒雨走了。
石板路滑得可怕,我不得不扶着墙慢慢移动。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和自己的心跳,但我能感觉到那些吊脚楼的窗户后,一定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雨点砸在屋瓦上、地上的啪啪声让我迷茫恍惚的脑子清醒了,这个地方很不对近。
谢永乐说了,这里的人没有出去过,他们排斥外人。
林子里奇木的反应明明是知道何忧是谁。
这里的村民并不欢迎我们,但何忧态度却很反常。
…………
“喂!弟弟!”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抬头。谢永乐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的鼓楼下,正朝我招手。
我几乎是跑着扑进伞下,浑身发抖。
"你怎么淋成这样?"谢永乐把外套披在我肩上,"我找你半天了,你哥都急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喘着气问。
谢永乐搭着我的肩膀往回走,"你说要找人,我就猜你会来这儿。这寨子不大,迷不了路。"
“我听你哥说你出来走走,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你都淋湿了!
“回去洗个热水澡!”
我们并肩往回走,夕阳下,下着雨的古寨像一幅唯美的古画印入我的脑海。
“我已经找到人了,听人说她进了蛊虫林,要后月才能出来”我说。
“蛊虫林一个月?你找谁呢?!我告诉你能进蛊虫林一个月的可不是一般寨民,一你别惹上事了!”谢永乐很郑重其事地警示我。
“讲真这个寨子也是挺邪门的…我之前有个学生勿入了蛊虫林,我找寨民们帮我一起进林找他,他们可都不乐意的”
“后来是我一个人进去了,差点死里面,是奇木救了我。那片密林的环境是真的恶劣,也是真邪门!”
“总之,你可别进去,前人的教训告诉你了哈”谢永乐顺手揉我的头发。
“永乐哥,我这几天有空,你有什么事都叫我吧,怪闲的”
谢永乐是寨里唯一生活了三年的外来人,他给了我一剂定心丸。
或许我就是太闲了,要做做事才好,不要想太多……
第二天一早,我和哥哥跟着谢永乐去了寨子东头那座简陋的"学校"。
教室里只有十几张破旧的木桌椅,我们擦得很干净。
谢永乐坐在讲台前批改作业,不时发出笑声。
谢永乐在一张木桌前改学生写的“作文”,谢永乐看得津津有味,“𠸍”的一声笑出来。
"你看这个,"他递给我一个发黄的作业本,"阿江写的,最有意思。"
作业本上的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认真写的:
那是一个发黄的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汉字。
[老师让我们写500字的日记,用汉字,内容自己想。
我的汉名叫阿江,江水的江。老师的汉名不是“老师”是“谢永乐”,原来老师是个称呼不是名字啊!
老师想我们出去,为什么?这里不好、吗?是应为外面更好?外面有“汉堡”有“奶茶”。
但是阿妈说外面不能养蛊,不是养虫,外面没有寨子没有蝴蝶妈妈。
出去了我们就会消失。外面都是坏人,但是我觉得老师是好人]
我越发觉得血液冰冷,这一个个稚嫩的文字背后是一个被落后禁固的灵魂。
永乐哥为什么在笑?他说现在这样他就很高兴了,比他刚来好太多。
总有一天他们会出去拥抱新世界。
他们出去了会比在这里好吗?我不觉得,我没有说话,我体会不了永乐哥在这生活三年的情感。
他刚来这里也会不安吗?我好像没感觉到我哥对这里的不安。
……
大热天的,这里连风扇都没有,空气里都是热浪翻腾。
教室的墙都掉漆了却依旧干净,我似乎都能想象到一群孩子对教室的爱护。
教室后墙贴满了孩子们的画,大多是花鸟虫鱼。但角落里有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
画上是一个穿白衣的人站在树林里,周围飞满了蝴蝶。最奇怪的是,那些蝴蝶的眼睛都被涂成了红色,像无数滴血。
"这是谁画的?"我问。
谢永乐走过来看了一眼,"哦,这是阿江画的。
那孩子想象力丰富,总画些奇怪的东西。"
………………
七月的苗岭,雾气像一条条柔软的纱巾缠绕在山腰间。
何忧蹲在古寨最高处的吊脚楼檐角,赤着的双脚悬在空中轻轻晃动,脚踝上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青色瓦顶,锁定在寨子东头那座突兀的“学校”
"于珂。"何忧在舌尖轻轻滚动这个名字,像含着一颗野山楂,又酸又甜。
他从屋檐轻盈地跳下来,赤脚踩在晒得发烫的木地板上。
他走进屋内,从竹篮里取出早晨刚摘的野菜,手指灵活地掐去老茎。
他走进屋内,从竹篮里取出早晨刚摘的野菜,手指灵活地掐去老茎。
“他会喜欢吗?”
“会的”那娜说。
她穿着素白的棉麻苗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像一朵误入深山的白茶花。
语气温温柔柔:“您做的,没有人不喜爱。”
“是吗?他没有吃几口我做的呢,吃你做的倒味口好”
阿娜 “………”
何忧笑意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他昨天逃走了。"
"您太着急了"那娜的声音温柔得像山间的雾气"汉人讲究慢慢来。"
“对,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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