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如同化不开的浓雾，模糊了磨砂玻璃的轮廓，也将镜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白翳。温热的水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身体，却无法驱散刘耀文心底翻涌的寒意。他背对着淋浴喷头，任由热水顺着紧绷的脊背流淌，水流滑过肩胛骨下方那片异常灼热的区域，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活物苏醒般的麻痒和刺痛。

刚才在废弃工厂里发生的一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记忆里。

宋亚轩手臂上那三道深可见骨、泛着青黑煞气的伤口……

自己情急之下泄露出的、足以焚毁怨灵的霸道龙息……

还有……那顺着指尖流入宋亚轩伤口、驱散阴寒的微弱暖流……

每一帧画面都让他心惊肉跳。

太近了。

距离彻底暴露，只差一步之遥。

他闭上眼，水流冲刷着脸颊，试图将那种失控的恐慌感一同洗去。宋亚轩不是普通人，他是顶尖的驱魔师！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能穿透人心。刚才在回来的车上，虽然宋亚轩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处理伤口，但那道落在他身上、冰冷如同手术刀般的审视目光，几乎要将他剖开。

“哥哥……你的伤……” 刘耀文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在车厢的寂静中响起。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冰凉。

宋亚轩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疏离。“坐好。” 两个字，如同冰锥，将他所有想要靠近、想要再次“治疗”的念头钉死在原地。

刘耀文猛地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宋亚轩皮肤的温度。他缩回座椅角落，将自己藏在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宋亚轩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他恐惧。那双眼睛，一定看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

水汽氤氲，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刘耀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他必须维持住“刘耀文”这个脆弱无害的表象，直到……直到他真正将这道光彻底据为己有，让他再也无法逃离。

他需要确认。

刘耀文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面被水汽彻底覆盖的镜子。镜面一片模糊，只能映出一个朦胧扭曲的人形轮廓。他伸出手，带着水珠的手指迟疑地、缓慢地抹向镜面。

冰凉的镜面触感传来。

指尖划过，水汽被抹开一道清晰的痕迹。

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的、属于少年的脸庞。黑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眼尾依旧带着那种天生的、微微下垂的无辜弧度，只是此刻，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日的温顺依赖，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和……一丝冰冷的审视。

刘耀文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镜中自己的倒影。从湿漉的黑发，到紧抿的薄唇，再到线条流畅的脖颈，最后……定格在肩胛骨下方的位置。

那里，光滑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光晕。光晕的轮廓边缘，细微的、如同鳞片纹理般的凸起，正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不是错觉！刚才在工厂里强行压制爆发的龙息，又强行调动本源力量为宋亚轩疗伤，终究还是引动了血脉深处的力量，让这片代表龙族力量源泉的逆鳞区域，显露出了不该有的征兆！虽然极其微弱，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对于感知敏锐的驱魔师来说……

宋亚轩一定看到了！即使只是一瞬间的异样，也足以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耀文。他猛地抬手，手指狠狠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按向那片灼热异常的皮肤！

“呃……” 细微的闷哼从齿缝间逸出。指尖传来的剧痛和强行压制力量的痛苦，让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与温热的水流混合在一起。他调动起体内所有残余的意志力，疯狂地催动幻术——那是他作为龙族太子的天赋本能，用于伪装和欺骗的屏障。

皮肤下那微弱的暗金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下去，鳞片状的凸起也迅速隐没。那片皮肤重新恢复了光滑白皙，只是依旧残留着按压后的红痕和灼热感。

刘耀文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镜中，少年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苍白。刚才强行压制险些失控的龙鳞，几乎耗尽了他本就不算充盈的力量。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然而，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掩饰成功的瞬间——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