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院的消毒水味道挥之不去。徐猛站在ICU外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昏迷的韩斌。各种管子连接着那具曾经能轻松压制他的强壮身躯,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徐总。"陈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医生说要再观察48小时。"
徐猛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韩斌苍白的脸。高烧让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左眉骨那道疤在惨白的灯光下更加明显。三天前在那个废弃工厂,这双眼睛还闪烁着凶狠的光芒,现在却紧闭着,只有睫毛偶尔颤动。
"感染控制住了,但失血过多导致..."陈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徐猛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任芸芸"。徐猛深吸一口气才接听:"喂?"
"你在哪?"任芸芸的声音甜得像蜜,"设计师等了一小时了,今天要最终确认礼服。"
玻璃窗映出徐猛疲惫的脸,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他已经三天没换衣服,衬衫袖口还沾着韩斌的血:"有点急事处理,改天吧。"
"爸爸安排了《财经周刊》来拍彩排花絮。"任芸芸的语调依然温柔,但每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刀片,"你知道,自从...那件事后,我们需要正面公关。"
那件事。多轻巧的称呼。徐猛看着ICU里的韩斌,想起媒体如何形容他们的关系——"徐氏太子堕落史""豪门继承人的同性丑闻"。而任芸芸,那个试图割腕的"受害者",现在成了全民同情的对象。
"两小时后到。"他最终说道,挂断电话。
陈野递来一杯咖啡:"要回去?"
"嗯。"徐猛揉了揉太阳穴,"他醒来立刻通知我。"
"有个情况。"陈野压低声音,"今早查房的刘医生,是任老爷子的远亲。"
这个信息让徐猛浑身绷紧。他看向病房里的韩斌,各种最坏的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下毒、医疗事故、甚至"被自杀"。
"换病房。用军方名义。"徐猛从钱包取出一张卡片,"找这个人,就说'猎鹰需要庇护'。"
陈野接过卡片,眉毛惊讶地上扬:"你认识陈院长?"
"我母亲的老友。"徐猛最后看了韩斌一眼,"确保他安全。"
离开医院时,天空飘起细雨。徐猛坐进车里,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小林、父亲、公司公关部。他先拨通了小林的号码。
"徐总!"小林的声音透着恐慌,"峰景科技又跌停了!任家控制的股份已经到28%,再这样下去..."
"用BVI那个账户继续买入。"徐猛看着雨刷划出的弧线,"有多少吃多少。"
"但我们的资金..."
"抵押我在纽约的公寓。"徐猛打断他,"另外,查一下任芸芸最近的通话记录。"
挂断电话,徐猛看了眼时间——距离任芸芸约定的见面只剩一小时。他需要回公寓换衣服,刮胡子,至少看起来像个即将结婚的新郎,而不是为另一个男人守夜的情种。
公寓电梯里,镜子映出他憔悴的样子。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皱得像抹布,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这副模样去见任芸芸和媒体,简直是给八卦版送素材。
淋浴时热水冲刷着三天的疲惫。徐猛闭眼仰头,水柱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他想起韩斌喜欢在这个位置咬他,说这里的皮肤最薄,能尝到血液的味道。而现在,那个人躺在医院,因为他的犹豫和软弱。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徐猛擦干手查看,是小林发来的文件——任芸芸过去一周的通话记录。其中一个号码引起他的注意:频繁联系,每次不超过一分钟,号码归属地是瑞士。
瑞士。圣安娜疗养院。母亲。
这个联想让徐猛胃部绞紧。他迅速拨通另一个号码:"吴律师,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我母亲在瑞士,最近有没有..."
"正想联系您。"吴律师的声音透着古怪,"夫人昨天签署了一份文件,将她的珠宝收藏转赠任芸芸小姐。"
"什么?"徐猛握紧手机,"她清醒吗?"
"主治医生出具了证明。"吴律师犹豫了一下,"但有个细节很奇怪...签名笔迹与往常不同,尤其是'月'字的最后一笔。"
徐猛立刻明白了。母亲从小学书法,签名有独特风格。如果有人伪造...
"冻结转让。就说我作为直系亲属提出异议。"
挂断电话,徐猛机械地刮胡子,剃须刀在脸颊留下一道细小血痕。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阴郁,像头困兽。任家不仅在商业上围剿韩斌,现在还把手伸向了他母亲。而他却要西装革履地去参加什么该死的婚礼彩排。
黑色定制西装像第二层皮肤般贴合。徐猛调整袖扣时,无名指上的婚戒碰到金属,发出轻微声响。他盯着那个闪亮的圆环,突然用力把它拽下来扔到床上。但三秒后又捡起来重新戴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婚礼策划公司位于CBD最高端的写字楼。电梯门一开,徐猛就被闪光灯淹没。五六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他,问题像子弹般射来:
"徐总,婚礼筹备顺利吗?"
"有传言说您和任小姐是形婚?"
"您对峰景科技股价暴跌有何评论?"
最后这个问题让徐猛脚步微顿。他转向那个提问的记者,年轻女孩立刻红了脸——190cm的徐猛在近距离有种压迫性的气场。
"商业波动很正常。"他声音平静,"下一个问题?"
任芸芸及时出现,挽住他的手臂:" darling,大家都在等我们。"她今天穿了件米色连衣裙,栗色卷发垂在肩头,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换成精致的手链,刚好遮住疤痕。
摄影区布置得像迷你婚礼现场。白色地毯,鲜花拱门,甚至还有个小型的香槟塔。设计师迎上来,手里拿着礼服样册:"徐总,我们先确认您的燕尾服?"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场荒诞剧。徐猛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摆弄着试穿各种礼服,任芸芸则在一旁与媒体谈笑风生,时不时投来甜蜜的目光。当设计师为他调整腰线时,徐猛突然问:
"188cm的新郎该穿什么尺码?"
这个问题像按下静音键,整个房间瞬间寂静。任芸芸手中的捧花掉在地上,玫瑰花瓣散落在白色地毯上,像一滩血迹。摄影师下意识按下快门,闪光灯照亮了徐猛平静的脸和任芸芸瞬间扭曲又立刻恢复的表情。
"我是说,"徐猛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如果客人中有这个身高的,座位安排是否需要调整?"
设计师松了口气:"哦,一般我们会..."
"亲爱的真体贴。"任芸芸走过来,高跟鞋碾过花瓣,"不过今天只是彩排,不用考虑这些细节。"她挽住徐猛的手臂,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他的肉,"牧师等着我们呢。"
仪式彩排比徐猛想象的更折磨人。当模拟到交换戒指环节时,他的无名指突然抽搐——韩斌留下的咬痕在婚戒下隐隐作痛。这个细微反应没逃过任芸芸的眼睛,她嘴角的微笑变得锋利。
"不舒服?"她轻声问,手指抚过他的婚戒。
徐猛摇头,目光却落在她手腕上——那条新手链的搭扣很特别,是两把交叉的小剑。他在王董提供的资料里见过这个标志,属于某个瑞士私人安保公司。
彩排结束后,父亲把徐猛叫到书房。老人站在窗前,背影比上次见面更加佝偻。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徐猛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婚前协议,比合并合同更冰冷的交易凭证。
"签了吧。"父亲没有转身,"芸芸已经签了。"
徐猛翻开文件,条款密密麻麻,但核心很简单:婚姻维持至少五年,期间若因"不当行为"导致离婚,过错方将失去所有股权。所谓"不当行为"的定义宽泛得可怕,包括但不限于"损害配偶公众形象"。
钢笔在手中沉甸甸的。徐猛想起韩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母亲可能被胁迫签下的文件,想起峰景科技不断下跌的股价。他签下名字的每一笔都像在切割自己的血肉。
"王董的事处理得不错。"父亲终于转身,眼中是徐猛读不懂的情绪,"但别以为这就结束了。任家虽然倒了,他们的关系网还在。"
徐猛放下钢笔:"您是指..."
"那个医生。"父亲冷笑,"军区医院的刘医生,任老爷子的表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朋友在那里?"
血液瞬间冻结。徐猛保持面部平静,但心跳如擂鼓:"只是巧合。"
"这世上没有巧合。"父亲走向酒柜,倒了杯威士忌,"就像你母亲突然转让珠宝,就像峰景科技恰好在婚礼前被做空。"他抿了一口酒,"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徐猛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查到那个瑞士号码了,属于圣安娜疗养院的护士长,但她声称从未联系过任小姐。」
"对了。"父亲突然说,"芸芸明天要去瑞士试婚纱,你陪她去。"
这个安排太过刻意。徐猛抬头:"公司最近..."
"公司有我。"父亲打断他,"去看看你母亲。她...问起你。"
离开书房时,徐猛的西装内衬已经湿透。他需要空气,需要远离这一切虚伪的表演。露台空无一人,夜色如墨,城市的灯光在雨后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敲击——三短、三长、三短,摩尔斯电码的"HB",韩斌名字的缩写。这个秘密是他们之间的游戏,在公共场合无法说话时传递信息的方式。
远处的树丛突然亮起三次闪光,短暂得像是幻觉。徐猛屏住呼吸——那是回应信号,意味着韩斌醒了,而且安全。但怎么可能?他应该在军区医院...
"darling?"任芸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蛋糕师等着我们确认款式呢。"
徐猛转身,脸上重新戴上完美面具:"来了。"
任芸芸挽住他的手臂,香水味浓得呛人。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徐猛瞥见一条新消息:「货物已装船,明日启程」。发件人名称显示为"S.A. Shipping"——圣安娜航运?
彩排后的晚餐是另一场表演。徐猛机械地切着牛排,听着任芸芸与设计师讨论捧花丝带的颜色。他的另一部手机在大腿内侧震动——那部只联系特定人的加密手机。
借口去洗手间,徐猛锁进隔间查看消息。是陈野发来的照片:韩斌坐在病床上,举着当天的报纸,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附言:「醒了,坚持要见你。医生说再观察24小时。」
徐猛回复:「明早去。加强安保。」正要收起手机,又一条消息进来:「病床下发现窃听器,军方制式。」
这个发现让徐猛的手指僵住。军方制式窃听器,刘医生是任家的人,而任家与王董勾结...但王董怎么可能动用军方资源?除非...
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老照片,年轻的父亲与那个亚裔男子站在剑桥校园里。那个男人后来去了美国,但如果他曾经是军方的人...
晚餐后,任芸芸坚持要回徐猛的公寓"商量婚礼细节"。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靠在徐猛肩上,手指玩弄着他的领带:"你知道吗,爸爸在瑞士给我们买了栋别墅,就在圣安娜湖边。"
"真贴心。"徐猛盯着电梯数字跳动。
"我们可以常去看望妈妈。"任芸芸的声音甜得发腻,"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总说些奇怪的话。"
电梯到达顶层。徐猛输入密码时,任芸芸突然问:"你那个朋友...韩先生,好些了吗?"
指纹锁发出错误提示。徐猛重新按手指,声音平静:"不清楚,很久没联系了。"
"是吗?"任芸芸轻笑,"那真是...太遗憾了。"
公寓门一开,徐猛就察觉到异样——空气中有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古龙水味道。他假装绊了一下,趁机查看警报系统记录:下午6点23分有人进入,使用了他的备用密码。
"要喝点什么吗?"他走向酒柜,手指悄悄按下隐藏在装饰画后的按钮——这会启动卧室的保险箱自锁程序。
"香槟吧。"任芸芸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庆祝我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徐猛倒酒时,余光扫视着房间。茶几被移动过,窗帘拉开的幅度也和他早上离开时不同。有人彻底搜查过这里,而且很专业。
"darling,"任芸芸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嘴唇贴在他耳畔,"今晚我留下来好不好?"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香水味浓得令人窒息。徐猛转身,巧妙地拉开距离:"明天要赶早班机,你需要休息。"
"你总是这么...体贴。"任芸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很快又恢复甜蜜,"那至少陪我喝完这杯?"
香槟杯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徐猛假装抿了一口,实则没有让液体沾唇。任芸芸一饮而尽,然后突然凑近,嘴唇压上他的。这个吻带着酒精的甜腻和某种金属味,徐猛立刻后退,但已经尝到了——是锂盐,常用于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的药物。
"怎么了?"任芸芸歪着头,"不喜欢?"
"累了。"徐猛放下酒杯,"我送你回去。"
任芸芸的表情瞬间冰冷:"你知道吗,徐猛,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胸口,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这句话像刀子般直插心脏。徐猛保持沉默,任芸芸抓起包包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愤怒的节奏。在门关上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明天十点,别迟到。"
确认她真的离开后,徐猛立刻冲向书房。隐藏式保险箱完好无损,但书架上的几本书位置不对——有人翻过他的军事史藏书。电脑也有被使用的痕迹,虽然清理得很干净,但键盘上的指纹分布与他习惯不同。
最奇怪的是冰箱——少了两瓶矿泉水,多了一盒他没买过的牛奶。徐猛拿起牛奶盒仔细检查,在底部发现了一个微型监听器。
这不是普通的搜查,而是某种...布置。任芸芸或者她背后的人,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设陷阱。
手机震动,是小林的紧急消息:「查到S.A. Shipping的背景,注册在列支敦士登,实际控制人是王董的女儿!他们有一艘货轮明早从天津港出发,目的地瑞士。」
一切突然联系起来——任芸芸突然的瑞士之行,母亲被迫签署的文件,货轮的出发时间...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转移。他们要带走母亲!
徐猛立刻拨通陈野的电话:"韩斌能移动吗?"
"医生不建议..."
"准备直升机,送他去香山别墅。"徐猛快速说道,"另外,我需要你联系天津港的海关。"
挂断电话,徐猛打开衣柜深处的保险箱。除了文件,里面还有一把车钥匙和一本旧护照。他换上黑色运动服,将婚戒摘下放在床头柜上。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锐利,又变回了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徐总。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公寓。明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飞往瑞士的航班上,而任芸芸会发现新郎失踪。这将是一场彻底的丑闻,但比起母亲和韩斌的安全,这些都不重要。
电梯下行时,徐猛给父亲发了条加密消息:「去找母亲,别相信任何人。」然后将手机卡取出折断。
地下车库里,那辆很少使用的奥迪R8安静地等待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像野兽的咆哮,徐猛驶入夜色,后视镜中的公寓大楼逐渐缩小。他不知道这次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有一点很明确——游戏规则已经改变。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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