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踏入刘氏总部顶层，空气都凝滞了。交易时猜到刘耀文地位不低，此刻才知自己想象力的贫瘠。这哪里是“不低”？整层楼空旷得如同神殿，巨大的落地窗切割着城市天际线，冰冷的金属光泽反射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寥寥几个穿着考究的助理步履无声，像精密的零件嵌在权力机器里。刘高权？那个名字在这里显得遥远而渺小，如同尘芥。刘耀文不是参与者，他是掌控者。

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极简到近乎空旷的空间。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线条冷硬。一把同样质感的椅子。一套深灰色沙发，低矮的茶几。干净得过分，桌面上甚至没有电脑，只随意散落着几份薄薄的文件，像权力的轻描淡写。

刘耀文从那张象征顶峰的椅子上起身，动作从容。他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指尖掠过昂贵的面料，指向沙发：“坐。”

宋亚轩脊背挺直，像一根绷紧的弦，拒绝的姿态明显：“不了。还有事。”

刘耀文眉峰微挑，自己先在那灰色的沙发上坐定，长腿交叠，身体陷进柔软的皮革里。他抬眼，目光精准地锁住宋亚轩，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重量：“比你妹妹的事还重要？”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宋亚轩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这人太擅长捏住七寸。他沉默了两秒，喉结滚动，终是迈开步子，在距离刘耀文最远的沙发角落坐下。硬质的沙发面料硌着腿。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刘耀文舒展了眉宇，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松松交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合约的事，想好了？” 声音平稳。

宋亚轩眨了眨眼，他迎上刘耀文的目光，声音清晰：“嗯。想好了。”

刘耀文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更像一种公式化的安抚：“放心。宋小雪签了华星，肯努力，我保证最好的资源砸下去。影后？不是终点。” 他顿了顿，加重了“肯努力”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宋亚轩身上停留了一瞬，“‘你们’的前程，华星负责到底。”

“只要肯努力”？多努力算够？“你们”？演戏与他宋亚轩何干？这人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明晃晃地做着人肉买卖的盘算！一股邪火直冲宋亚轩天灵盖。他想不通。那晚在酒店，自己生涩狼狈，绝谈不上伺候得多好。怎么就值得刘耀文如此执着，非要把他们兄妹都圈进网里？

宋亚轩压下翻腾的怒火，清了清嗓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冰冷的严肃。他坐直身体，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刘耀文：“刘少爷误会了。合同，宋小雪不签。” 他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过来，是正式告知您。以后但凡与刘氏沾边的‘买卖’，我们兄妹，敬谢不敏。”

刘耀文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即是更深的阴霾在眼底积聚。他没想到，利益诱惑和潜在威胁铺到这份上，宋亚轩还敢如此强硬地拒绝。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不悦。他盯着宋亚轩那张在冷光下显得过分白皙、却写满桀骜的脸，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无形的压力：“知道华星在业内意味着什么？华星不要的艺人，这条路上，寸步难行。” 这是陈述，更是警告。

宋亚轩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指甲掐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被权势碾压的窒息感，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锋利反问，语气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冒犯：“人生路千万条，非得当明星？您看您……不也活得好好的，没当明星吗？” 那年的宋亚轩，骨头里刻着不驯。

空气骤然降至冰点。刘耀文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丈量着宋亚轩的脸庞，似乎要重新评估这个胆敢顶撞他的人。几秒钟的沉默长得令人窒息。刘耀文忽然靠回沙发背，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甚至极轻地嗤笑了一声。他像是放弃了某种执念，语气变得疏离而淡漠：“促成这事，本是双赢。何必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你我之间，” 他刻意停顿，目光掠过宋亚轩的唇，“全凭自愿。”

“自愿”两个字像钥匙。宋亚轩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眼底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他立刻调整姿态，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放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触怒这尊喜怒无常的神祇：“那……我们说定了？您不签她了？”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努力收敛起所有的锋芒，甚至带上一点楚楚的央求，专注地看着刘耀文。

刘耀文的目光落在宋亚轩脸上那份独有的、此刻刻意收敛却依然若隐若现的傲气上。心脏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他做人做事，更偏好光明正大的征服，享受猎物心甘情愿的臣服。宋亚轩身上那份特别的韧劲和矛盾感，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但这点兴趣，远不足以让他昏头到强取豪夺的地步。点到即止，是成年人的体面。

他抬手，指关节在光洁的茶几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的气音：“嗯。”

尘埃落定。宋亚轩走出那座冰冷的权力巨塔，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外面阳光刺眼，天空是久违的澄澈湛蓝。他站在高耸入云的刘氏大楼阴影之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仿佛要把肺里积压的浊气全部置换出来。胸腔里那块压了许久的大石头，“轰”然落地。他戴上头盔，引擎轰鸣，汇入城市的车流，将那座象征财富与禁锢的牢笼彻底甩在身后。

哄。必须哄。宋小雪的明星梦碎了，是他亲手砸碎的。那份失落，他感同身受。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商业街橱窗里，那只让宋小雪眼睛发光的棕色皮包。礼物。

用礼物填补梦想的缺口。

机车停在繁华的商业街口。爱马仕的门店像一个巨大的、发着光的精致盒子。宋亚轩推门进去，空调冷气裹挟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混合着昂贵皮革与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口穿着制服、妆容一丝不苟的店员，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从沾着灰尘的机车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到那件带着淡淡机油味的旧夹克。扫描结束，店员脸上挂起标准得如同量产的微笑，声音温和，却带着天然的疏离：“先生您好，请问找哪位？”

宋亚轩迎上她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找人。买东西。”

店员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评估。她侧身，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请”的手势，引导宋亚轩走进这片奢侈品的丛林。“先生是第一次光临我们品牌？” 声音依旧温和。

“嗯。” 宋亚轩坦然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柜台。

“请问您选购商品是自用还是送人呢？” 店员将他引到一处陈列着璀璨项链和斑斓丝巾的柜台前。

“送人。给我妹。” 宋亚轩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宠溺，想到宋小雪可能开心的样子，眼神都甜腻了。

店员心领神会地微笑，指尖优雅地划过柜台：“您妹妹真幸福。这边是我们最新季的项链和丝巾，设计都很适合年轻女孩……” 她的话被宋亚轩干脆地打断。

“我想买包。” 宋亚轩的目光越过那些闪亮的饰品，直直投向深处展示区。他记得那个位置。

店员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为难：“包包……目前店内的现货库存不多。” 她侧身，指向身后墙壁展示架上几只颜色艳丽、造型前卫到有些怪异的包，“这边几款有现货，先生您看有喜欢的吗？”

宋亚轩只看了一眼就摇头，目标明确地指向那个巨大的、光线聚焦的展示窗：“我要那只。棕色，方方正正的。多少钱？”

店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标准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完美的职业素养，声音清晰而温柔地报出一个数字：“十二万八千元，先生。”

“多少？！” 宋亚轩脱口而出，眼睛瞬间瞪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十二万八？就为了一个装东西的皮袋子？这价钱够买辆不错的国产小车了！荒谬感像冷水浇头。

但想到宋小雪橱窗前亮晶晶的眼睛，想到她梦想破碎时可能出现的委屈表情……那点荒谬感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压了下去。横竖刘耀文多“赔”了十万，本就是意外之财。自己再添两万八，咬咬牙，能行！千金难买妹妹一笑！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轻松自然，甚至对店员又笑了笑，带着点豁出去的豪气：“行。就它了。帮我包起来。” 他想象着宋小雪惊喜的样子，觉得这钱花得值。

店员脸上的职业笑容彻底凝固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寒酸却口气惊人的青年，斟酌着措辞，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却更像一种无形的壁垒：“先生，非常抱歉。那只包是我们店内的陈列品，非卖品。

而且……那一款，我们门店目前没有现货。”

宋亚轩懵了。不卖？摆着看？“展示品没关系，不需要折扣。” 他以为对方担心品相，立刻表明态度。他只要那个包哄妹妹开心。

店员耐心解释，像在给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抱歉先生，规定如此，陈列品不予出售。您可以登记需求，有货到店，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那什么时候能有货？” 宋亚轩追问，眉头拧起。

“这个……无法确定。需要等待总公司的配货安排。” 店员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公事公办的冰冷。

宋亚轩的心沉了下去。他留下姓名和那个破修理厂的座机号码，看着店员在精致的本子上记录，感觉像在进行一场荒诞的仪式。登记完毕，他不死心，多问了一句：“前面排了多少人？”

店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抱歉先生，具体排队信息我们无法查看。但……最快预计也要明年才能轮到您。”

明年？宋亚轩直接石化在原地。

一只包？排队排到明年？这世界疯了吗？那只包在他眼里，除了贵得离谱，实在看不出任何玄机。谁买谁是大冤种！虽然他自己此刻正积极踊跃地想当这个大冤种。他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有点可笑。钱？在这里似乎也并非万能通行证。

快走到门口，宋亚轩脚步一顿。

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回刚才那位店员面前。脸上刻意挂起一个极具迷惑性的笑容，清爽帅气的五官在明亮的灯光下仿佛自带柔光，眼神专注，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狡黠和无辜的请求，性张力无声弥漫：“小美女，”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套近乎的亲昵，“帮帮忙。我妹妹真特别喜欢那个包，生日快到了。跟我说句实话，怎么才能快点……插个队？” 他眨了眨眼，长睫毛像小扇子。

年轻的女店员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心跳漏了一拍。眼前这张脸确实有让人晕眩的资本。她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像地下党接头：“……先生，规定真的不行。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张脸的杀伤力，飞快地补充道，“……您可以试试找找代购？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公司规定很严的！”

宋亚轩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他立刻掏出手机，屏幕解锁，微信二维码界面亮起，笑容灿烂又带着点痞气：“加个微信？私人的。万一……以后还有事请教呢？”

女店员的脸更红了，手指有些颤抖地拿出工作服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飞快地扫了一下。添加成功的提示音轻响。

一出店门，冰冷的空气让宋亚轩瞬间清醒。他立刻点开那个新添加的微信头像（一只可爱的猫咪），手指翻飞。

几句恰到好处的感谢和闲聊铺垫后，他直奔主题。对方似乎也心照不宣，很快推送了一个联系人名片——头像是一个醒目的“奢”字。

宋亚轩直接拨通代购的电话。对方声音干练，效率极高。附近就有一家他们合作的二手奢侈品店，刚好有一只全新未使用的同款包！价格比专柜标价还高了一截。

“贵点没事。全新的？确定？” 宋亚轩握着手机，站在喧嚣的街头，毫不犹豫。

“全新，保真，带票。您放心。”

“行。定金怎么付？三天后我过去拿。”

交易达成。手机屏幕暗下去。宋亚轩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长长吁了口气。贵就贵吧。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只要宋小雪能开心。

他跨上机车，引擎咆哮着融入夜色。三天后拿包。那就……三天后，和宋小雪好好谈谈。在她收到这份昂贵礼物的、最开心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