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醒来，左眼灼痛得像被人灌进熔化的金属。床头的月相显示今天正值满月，窗外的月亮悬在夜空中央，冷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摸向床头柜的隐形眼镜盒，指尖触到一片湿润——盒中的护理液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液体，正微微泛着荧光。祁砚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左眼，指腹沾上一丝金色分泌物。

"疼吗？"

楠晏兮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他蜷缩在扶手椅里，怀里抱着那台特制的小型合成器，银发在月光下几乎透明。自从威尼斯归来后，他就养成了在祁砚卧室"守夜"的习惯，特别是在月圆前后。

"比上个月好点。"祁砚坐起身，发现床头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呈现出诡异的蓝金色，"这是什么？"

"圣玛丽亚医院的老配方。"楠晏兮的指尖在合成器上轻轻滑动，发出类似心跳的电子音，"能暂时抑制瞳孔扩散...喝下去。"

液体入口带着浓烈的金属味和某种草本植物的苦涩。祁砚皱眉咽下，随即感到左眼的灼痛奇迹般减轻。更奇怪的是，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视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右眼看到的是正常的卧室景象，而左眼却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蛛丝般的金色能量轨迹。

"效果如何？"楠晏兮凑近，在祁砚的左眼视野中，他的周身缠绕着流动的金色光带，像某种活着的艺术品。

"看得太清楚了。"祁砚伸手触碰那些光带，指尖穿过时激起细小的金色火花，"你一直都能看到这些？"

楠晏兮歪着头笑了："不只是看到...还能听见。"他按下合成器某个键，一段扭曲的旋律立刻充满了房间，而在祁砚的左眼视野中，那些金色光带随着音乐变换形状，形成复杂的立体几何图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影帝先生。"

祁砚下床走向落地镜。镜中的自己右眼仍是深邃的褐色，左眼却变成了不似人类的银白色，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扩张，边缘泛着金色光晕。最诡异的是，他能通过这只眼睛看到自己体内流动的淡金色能量——主要集中在心脏位置，然后沿着血管流向全身，特别是左眼周围形成了密集的金色网络。

"今天有《共生体》的新闻发布会。"祁砚转身看向楠晏兮，"你确定这个状态能出席？"

楠晏兮跳下椅子，赤脚踩过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正好测试下公众反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特制的隐形眼镜，"必要时候可以用这个遮盖...但我觉得你应该让他们看看真实的你。"

祁砚接过隐形眼镜，在指尖轻轻转动。透过左眼，他看到镜片上布满了微小的金色符文，排列成精密的螺旋图案。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昨晚你睡着后。"楠晏兮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粉红色的泡沫，"融合体'教我的...这些符文能暂时稳定能量流动..."

祁砚抓住他的手腕，发现20151103的疤痕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而且正在微微发光。更令人不安的是，楠晏兮的皮肤比昨天更加透明了，能清晰看到皮下的血管和骨骼轮廓。

"你需要休息。"祁砚皱眉道。

楠晏兮挣脱他的手，蹦跳着走向房门："没时间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回头露出标志性的天真笑容，"记得吗？七年前的今天，《暗河》在柏林首映。"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祁砚坐在后台化妆间，任由化妆师在他左眼周围涂抹厚重的遮瑕膏。自从威尼斯电影节后，关于他"异色瞳孔"的传言就甚嚣尘上，今天制片方特意嘱咐要"保持正常形象"。

"祁老师，这个遮瑕膏..."化妆师的手在发抖，"它一直在变色..."

祁砚看向镜子，发现涂在左眼周围的遮瑕膏正逐渐变成淡金色，而且质地变得透明起来，反而更加凸显了那只银白色的瞳孔。更糟的是，他能通过这只眼睛看到化妆师体内的能量场——当她紧张时，心脏位置会泛起病态的绿色波纹。

"就这样吧。"祁砚轻轻推开化妆师的手，"我自己来。"

当化妆师离开后，楠晏兮像幽灵般溜进化妆间。他今天反常地穿着正装——白色西装内搭黑色高领衫，银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像个优雅的古典音乐家，如果不是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的话。

"紧张吗？"楠晏兮趴在祁砚椅背上，对着镜子里的异色瞳孔吹气，"想象一下，当他们发现完美的祁砚其实是个..."

"怪物？"祁砚接话，嘴角微微上扬。

楠晏兮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金属质感："不，是艺术家。"他突然严肃起来，手指轻抚祁砚的左眼睑，"准备好了吗？今天会有很多...干扰。"

祁砚刚想追问，制片人已经敲门催促上台。楠晏兮迅速退到监控屏幕前，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我会看着你。"

闪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祁砚站在舞台中央，面对数十台摄像机，左眼的灼痛感随着每一次快门闪烁而加剧。通过这只变异的眼睛，他看到台下记者们的能量场呈现出各种颜色——好奇的蓝色，贪婪的红色，还有少数几处不怀好意的紫色。

"祁导演！《共生体》是否在隐喻某种精神疾病？"

"您与楠晏兮的合作关系是否会影响..."

"请问您的左眼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

问题如子弹般飞来。祁砚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右眼平静地扫视全场，而左眼却在捕捉更多信息——会场角落里，三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散发着异常的黑红色能量场，他们手中的录音设备明显经过特殊改装。

"关于电影主题..."祁砚缓缓开口，同时不着痕迹地向后台方向瞥了一眼。监控屏幕上，楠晏兮正对着某个镜头做鬼脸，"它探讨的是艺术创作中的双重性..."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耳鸣突然袭击了祁砚。左眼视野瞬间被金色充满，他看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向那只变异瞳孔。会场的声音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诡异的、像是两个频率极度接近的心跳声。

在彻底失去听觉前的瞬间，祁砚做了一个让全���哗然的动作——他取下左眼的隐形眼镜，让那只银白色的瞳孔完全暴露在闪光灯下。

后台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祁砚通过变异瞳孔看到，楠晏兮在监控室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在调音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金色漩涡。更诡异的是，两人的血液似乎产生了某种共振——他能感觉到自己左眼的疼痛正随着楠晏兮手腕滴血的节奏而起伏。

"艺术不是隐喻。"祁砚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左眼瞳孔扩张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艺术是...另一种现实。"

说完这句，他从容地走下舞台，留下满场震惊的记者和闪烁不停的闪光灯。在进入后台的瞬间，他的膝盖一软，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楠晏兮的白西装袖口沾满血迹，但脸上带着癫狂的喜悦："太棒了！他们全都被吓傻了！"他举起流血的手腕，在祁砚眼前晃动，"你感觉到了吗？那种共振！"

祁砚抓住他的手腕，发现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你故意的。"

"当然。"楠晏兮舔了舔伤口，"现在全世界都会讨论你的眼睛...而我们的'朋友们'..."他瞥向会场角落那三个灰西装，"会更确信我们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回程的车里，祁砚的左眼疼痛达到顶峰。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象在右眼中正常流动，而在左眼视野里却变成了由金色能量构成的抽象画——建筑物是静止的金色框架，行人则是流动的彩色光点，汽车尾气化作扭曲的音符升向天空。

"看那边。"楠晏兮突然指向一栋高楼，"能量节点。"

祁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左眼视野中，那栋楼的顶层确实聚集着异常密集的金色光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结构。更奇怪的是，漩涡中心似乎站着一个人形轮廓，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那是..."

"我们的观众。"楠晏兮按下车窗，对着那个方向做了个开枪的手势，"融合体'喜欢高处。"

当晚的满月仪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激烈。祁砚躺在圣玛丽亚医院地下工作室的诊疗床上，左眼连接着七台不同的监测设备。楠晏兮坐在特制钢琴前，琴弦上缠着两人的头发，指尖滴落的鲜血在琴键上留下金色痕迹。

"开始吧。"角落里，那个半透明的"融合体"轻声说。今晚他的实体化程度前所未有，银白色的睫毛下，一双异色瞳孔与两人一模一样。

楠晏兮弹下第一个音符时，祁砚的左眼剧烈疼痛起来。但奇怪的是，这种痛苦伴随着某种奇异的快感——他"看"到自己的金色能量通过连接线流向钢琴，与楠晏兮的血液混合后，又化作可见的音符飘回自己体内。

"再忍忍..."楠晏兮喘息着加快节奏，"就快完成了..."

当第七个和弦响起时，工作室的所有设备同时发出刺耳的噪音。祁砚的左眼视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看到"融合体"走到钢琴前，将手放在楠晏兮手上，引导他弹奏出一段不可思议的旋律。而录音设备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波形图上明显显示出三个不同声部的和声。

"这是..."祁砚挣扎着坐起来。

"我们的主题曲。"楠晏兮虚弱地笑了，嘴角渗出金色液体，"三个人的。"

凌晨时分，当疼痛终于消退，祁砚在工作室的洗手间发现镜子上的留言，用血写成：

「第一个考验通过了。下次满月前准备好第七支试管。——你的倒影」

而镜子里的自己，左眼瞳孔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人形轮廓，正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