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林一燃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背对着温云昭。
“嗡嗡——”
震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林一燃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那源头,屏幕亮起的手机在他的身子正前方。
温云昭的双臂紧紧禁锢着他腰间,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均匀绵长。
林一燃轻轻捏起手机,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一秒,最终还是轻轻滑开。
“喂?云昭,你睡了吗?”电话那头语气亲昵的刺耳,“老公~明天还要试订婚服,你早点来~”
林一燃的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猛地一颤,指尖在挂断键上慌乱地戳了好几下才成功。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温云昭的手臂还沉沉地压在他腰间,那声甜腻的老公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林一燃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他盯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眼睛酸涩得发疼,却倔强地不肯眨眼。
身后传来温云昭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
“陈小姐.......”他嘴里喃呢着,突然冷笑了一声,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之前他便看见过同样的来电显示和密集的通话记录,当他问温云昭的时候。温云昭淡淡的回复他两个字,“客户。”
———
第二天,两人分开进入公司,林一燃像往常一样给秦怀江准备好咖啡,还有开会需要用的资料。可是眼神却出卖了他,黯淡无光。
秦怀江手里拿着报表,抬眸瞥了他一眼,敲了敲桌面,“今天的会议资料,你是不是准备错了?”
林一燃站在一旁,掰着手指,心思根本没在工作上。
直到秦怀江叫他第二声,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一眼秦怀江手里的报表,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不好意思秦总,还真准备错了。”
秦怀江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框。
中午十二点整,商场顶层的餐厅里。
林一燃和秦亦面对面坐着,中间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却驱散不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秦亦的筷子在蘸料碗里无意识地搅动,“林哥.....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讲。这两天憋在心里可难受了!”
林一燃夹起一片肥牛,在沸腾的锅里涮了涮,肉片很快卷曲变色。他盯着那片肉看了很久,才轻声道,“什么事?”
“就是....就是.....”秦亦皱了皱眉头,声音卡在喉咙里。
林一燃吃了一筷子肥牛,慢条斯理的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慢说。”
秦亦咬牙捶了捶自己大腿,别怂啊!!!
“公司周年庆的时候,我在厕所听见温云昭跟别人打电话,还叫宝贝,还说什么订婚之类的事情,我本来打算不告诉你的......可是我又不想你被欺骗.....”
秦亦一鼓作气说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都垮了下来。他忐忑地观察着林一燃的反应,却发现对方只是机械地咀嚼着那片早已冷掉的肥牛,眼神空洞得可怕。
林一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他的手指还捏着筷子,指尖微微发白,却迟迟没有动作。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可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光都被抽走了。
秦亦看着他,心里发慌,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林哥……”
林一燃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终于从某种恍惚中惊醒。他缓缓放下筷子,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可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先吃饭吧。我连早饭都没吃,老饿了。”
林一燃垂下眼,机械地捞起锅里煮得发白的肉片,筷子尖微微发抖。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咀嚼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是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嚼碎了咽下去。
辛辣的味道瞬间炸开,灼烧着他的舌尖,可这点痛算什么?比起此刻心里翻涌的难堪,这点刺激反而成了某种解脱。
连秦亦都知道了。这个念头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脸面都丢干净了。
热气熏得他眼眶发红,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可那滴泪始终悬在眼底,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腮帮子鼓动着,吞咽时喉结滚动得艰难,仿佛每一口食物都卡在喉咙里,带着尖锐的刺痛。
“林哥......你慢点吃......”秦亦手足无措地递来纸巾。
他摇摇头,又夹起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太辣了,辣得他舌尖发麻,辣得他鼻腔发酸,可他还是不停地吃,好像只要把嘴巴塞满,那些哽在胸口的话、那些快要决堤的泪,就都能被硬生生堵回去。
华灯初上,夜色如墨。
城市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淌,车灯拖拽出长长的光痕,像是被揉碎的星河。
林一燃站在酒吧门口,抬头望着闪烁的招牌——“初见酒馆”,猩红色的灯光晕开,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推门而入,喧嚣与烟味瞬间将他吞没。低沉的贝斯声震得胸腔发麻,舞池里人影晃动,笑声、碰杯声、暧昧的私语声交织成网,而他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沉默地穿过这片浮华。
“威士忌,加冰。”
酒保抬眼看他,嘴角咧起笑意,“林哥,难得一见啊,今天怎么有空......”
“快点的。”林一燃打断了他,催促道。
酒保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推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
林一燃仰头灌下,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让他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第二杯、第三杯……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像极了他不肯掉下的眼泪。
灯光在视线里扭曲成斑斓的色块,他趴在吧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某个瞬间,他似乎看见温云昭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正搂着个模糊的人影低笑,就像曾经对他那样温柔地笑。
“再来一杯。”
这次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酒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失恋了?”
林一燃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皱得像团抹布。可他不在乎了,酒精正在一点点腐蚀理智,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疼痛终于找到裂缝,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傲娇的噘嘴,摆了摆手,“谁失恋了!老子才没有!”
酒保撇了撇嘴,续上酒,“你少喝点。酒量本来就不行。”
林一燃没有理会他,仰头灌下烈酒。
当第七杯见底时,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放在吧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在昏暗的酒吧里刺眼得像个审判灯。
“温云昭”三个字跳动着,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神经。林一燃盯着那个名字,忽然觉得有些恶心。曾几何时,看到这个来电会让他心跳加速,现在却只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他伸手去拿手机,指尖碰到冰凉的屏幕时,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可厌恶感却无比清晰!
电话持续震动着,在木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嗡鸣。周围嘈杂的音乐声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那恼人的震动,一下一下,像是某种恶意的嘲笑。
林一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接,而是用食指狠狠戳向挂断键,第一次没对准,第二次用力过猛,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的一声响。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忽然觉得无比畅快。可紧接着,胃里翻涌的酒精和情绪一起冲上喉咙。他猛地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途中撞到了什么人,对方骂了句脏话,但他已经顾不上道歉了。
林一燃跪在洗手间冰凉的瓷砖上,额头抵着马桶边缘,吐得昏天黑地。酒精混合着胃酸灼烧着喉咙,他剧烈地干呕,手指死死抠着马桶圈,指节泛出青白色。
恍惚间,一双白色运动鞋无声地停在他身侧。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顺着笔直的裤管往上爬,深灰色休闲裤,白色T恤的一角,再往上,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陆渝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微蹙,目光冷静而锐利,像是能穿透他狼狈不堪的躯壳,直直看进他溃不成军的灵魂里。
陆渝琛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带着抱怨,“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林一燃想笑,可嘴角刚扯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低下头,对着马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直到吐无可吐,才脱力般靠在隔间门板上。
眼前递来湿纸巾为他擦嘴,陆渝琛半跪在地上,一只手绕过林一燃后颈托着他下巴,另一只手给他擦嘴。
林一燃浑身脱力地靠在隔间门板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冰凉的湿纸巾突然贴上他的嘴角,力道不算温柔地擦拭着。
“不能喝还往死里灌,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陆渝琛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可动作却意外地细致,湿纸巾擦过他沾着秽物的唇角,连下巴上溅到的酒渍都没放过。
林一燃被迫仰起头,对上陆渝琛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眸子黑沉沉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吐成这样很光荣?明天还要不要上班了?也不嫌丢人!”
可骂归骂,那只手却稳稳地扶着他,甚至在他又要往前栽的时候迅速揽住肩膀。陆渝琛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酒吧的烟酒味钻入鼻腔,莫名让人安心。
“你管我.....我不需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林一燃哑着嗓子顶回去,声音却虚得不像话。他试图推开对方,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软绵绵地垂下去,正好砸在陆渝琛胸口。
“我他妈当然不想管!”陆渝琛突然暴怒,一把将他拽起来按在墙上,湿纸巾狠狠擦过他发红的眼尾,“要不是酒保给我打电话,看你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傻逼才会来!”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林一燃在笑。
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水痕,嘴角却扯出一个破碎的弧度。他抬起发抖的手,突然抓住陆渝琛的衣服领口,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嘴角颤抖着,明明想笑,眼泪却先一步砸了下来。
“连你也觉得我丢人......”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我他妈....就是一个大傻逼......”
眼泪滚得太凶,连视线都模糊了。他胡乱地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整个人脱力地往下滑。陆渝琛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他牢牢按进怀里。
“好了,别哭了。大老爷们.....”陆渝琛本想说丢人,可话却卡在了喉咙处。
酒精彻底冲垮了林一燃最后的理智,那些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愤怒、难堪,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透了陆渝琛的衣裳。
“他骗我......”林一燃揪着陆渝琛的衣襟,哭得浑身发抖。
陆渝琛没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勒进骨血里。他半拖半抱地把人带出酒吧,塞进车里,一路飞驰到酒店。
电梯里,林一燃还在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得不成样子。陆渝琛用拇指粗暴地擦过他的脸,却怎么也擦不干。
陆渝琛眉头皱得很紧,他不知道林一燃去酒吧买醉的具体原因,还有什么骗?到底是谁骗了他?
林一燃仰起头,通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嘴角委屈地下撇,“骗子!全都是骗子......”
陆渝琛呼吸一滞。
房卡刷开门的瞬间,林一燃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陆渝琛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却被带得一起摔进沙发里。
林一燃整个人陷在陆渝琛怀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的额头抵在对方肩窝,呼吸还带着未散的抽噎,一颤一颤的,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冒出来的、小小的哭嗝。
“......嗝。”
林一燃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哭得太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打嗝。他皱了皱鼻子,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陆渝琛的衣角,把衣料揉得一团糟。
陆渝琛没动。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偏高,呼吸间还带着威士忌的醇香。林一燃的睫毛扫在他颈侧,湿漉漉的,痒得让人心头发软。
“水......”林一燃突然闷闷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陆渝琛顿了顿,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矿泉水,却因为姿势受限差点把两人又带倒。林一燃被晃得晕乎乎地抬头,鼻尖和脸颊哭得泛红,眼睛还蒙着层水雾,茫然地看着他。
“.....嗝。”
又是一声小小的哭嗝。
陆渝琛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拧开瓶盖,却没直接递过去,而是托着林一燃的后颈,小心翼翼地把水喂到他嘴边。
“慢点喝。”
林一燃乖乖低头,小口小口地啜饮,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有水珠顺着唇角滑落,陆渝琛下意识用拇指擦过。
林一燃愣了一下。他眨了眨哭肿的眼睛,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在灯光下像碎钻一样闪闪发亮。
他突然又小声嘟囔,“混蛋.......”
陆渝琛看着他歪歪斜斜地又要往自己怀里倒,最终叹了口气,将人稳稳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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