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上伤已经拆了包扎，看着是要结痂了。

　　“对不起，你爸是不是也骂你了。”

　　“没有，他就是说你爸太不是东西了。”陈文焦垂下来眼皮：“你钱揣好了吗？”

　　“嗯。”

　　“阿姨留给你的？”

　　他叹了口气，“阿姨对你可真是好。”

　　我张了张嘴，抬眼看他，“我生日那天，给我妈打电话了。”

　　他听到这话几乎要做坐起来，撑着身子看我：“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她……手机成了空号。”

　　“啊？没有告诉你新号码吗？”

　　我没回应他这句话，他是才明白什么，倏地闭了嘴，惴惴不安地看着我。见我没有说话，欲言又止地开口。

　　“你别伤心，或许你妈妈她有苦衷。”

　　我翻过身来身子，平躺着，低喃着开口：“有些事情不一定有苦衷才能做，可能就是……想做就做了。”

　　他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时隔半年，他又这样安慰我，但是安慰之词不再是永远陪着我之类的话，我忍无可忍，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几乎是迫不及待求证。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陈文焦大概以为我对这些话不怎么放在心上，所以面对我的好记性一时有些意外，怔了几秒才回应。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安心了，凑近了一点，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轻轻将这个伤疤揭过。

　　只要陈文焦在我身边，我没什么不敢的。

　　我爷爷掏出来几万块钱把许万良的债给还完了，他跪在屋里把头磕得邦邦响，涕泗横流，说以后不会再碰了。

　　“我不在家闲着了，我出去找活干，我，我我以后每个月都往家里打钱。”

　　我贴着墙边站着看他，纵然对他痛恨到这种地步，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会忍不住动摇，这样惨烈的认错，说的这样真切，会不会真的是改过自新了呢。

　　没过几天，许万良便走了，家里又和之前一样清净了。我和从前一样，学校图书馆理发店来回这样跑。不一样的是，陈文焦又回到了我身边。

　　日子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不一样的是，耳闻手作那条街上的小猫多了一只，我们身边多了个蓝俞。

　　陈文焦给那只猫取名许小咪，这名儿还是我听蓝俞叫才知道的。

　　“他每天都来这儿喂猫，我之前还好奇他为什么给这猫叫姓许呢。”

　　蓝俞说着，笑眯眯转头看我，说。

　　“原来是你姓许。”

　　我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弯着腰的蓝俞，然后又去看陈文焦，陈文焦去捂她的嘴：“哎呀，你别说呀，这名字是我偷偷取的，他不知道。”

　　蓝俞笑着把他的手拿下来，攥着他的手腕没有放，看向陈文焦：“朋友之间玩笑这有什么的。 ”

　　我瞥了一眼两个人相连的手，默不作声收回目光。

　　陈文焦也不知道是怕我难过还是怕我孤单，这几天都跟我睡。我每天回去之后都要给他换了药再下去开店。

　　换药的时候他跟我说起蓝俞。说蓝俞很可怜，妈妈是再婚到这里来的，继父是个病秧子，长年累月的看病花钱，因着这些年对蓝俞和她妈妈还不错，所以医药费什么的也只能她们出，蓝俞考上了大学，但是没有去，就在县城酒吧里做驻唱。

　　一开始是陈文焦的摊子占了她摩托车的停车位，后来她下班被几个醉汉骚扰，是陈文焦替她出头，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二去的熟悉了，白天不上班的时候，她就时常跟着陈文焦玩。

　　陈文焦是个热心肠，要是这世界有救人积分榜，陈文焦怕是要荣登第一，这对社会是恩赐，但是对我来说却是灾难，因为我在陈文焦这里的唯一性没有了。现在我只能和蓝俞共享。

　　“疼疼疼……”

　　“明易哥，你勒太紧了。”

　　我回过神来，赶紧将纱布松了松，看到他蹙着的眉毛松开这才停了手。

　　他叹气：“唉，这胳膊什么时候能好呢，想弹吉他，想唱那首歌给你听。”

　　“不着急。”

　　我把纱布打了个结，“再几天就能拆线了，拆了线好得就快了。”

　　我揉揉他的头发：“我下去给你洗洗头吧。”

　　“好啊。”

　　下雨了。

　　今天不是周六日，天也冷了，现在一下雨，剪头洗头的人一直很少。开了门一直没有人来，我就没开外边的灯。

　　“水温怎么样？”

　　“刚好。”

　　他睁眼看我，然后笑了笑。我不明所以，问他笑什么。

　　“这样倒着看你，真挺像那只猫。”

　　我笑出来，嗤了一声：“神经，人和猫怎么可能像。”

　　“真的啊……”他打了个哈欠，“我真不是瞎取的，我是真觉得你俩像。”

　　他手指指了指我的鼻尖，“你的鼻尖也圆圆的，他也是。”

　　他有些困了，跟我说完这些话眼睛都垂了下去，两个哈欠打下来，眼尾都湿湿的。看得我眼睛也有些发热。

　　我揉搓他头皮的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缓，他的眼睛也一点点闭上，就这么在我手里睡着了。

　　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嵌在眼睑，眼尾尾部拉出一颗痣，那颗痣接近太阳穴，那个部位叫奸门，听老人说，这里长痣的人婚姻多半不幸福。

　　一想到陈文焦不幸福，我心里有些发闷，手指缓缓伸出去，手掌捧住在他的脸颊，紧紧贴合，略微压低声音。

　　“为什么会不幸福，是不是你背信弃义，离开了我？”

　　如果有我陪着，陈文焦应该要有圆满的一生，要是将来有过的不好，肯定是因为他抛弃了我，老天给他的惩罚，这是他的报应。

　　我的脑袋什么时候垂到了不能再垂，我一点都没有发觉，直到气血上涌，直到我眼眶滚烫，鼻尖发酸。

　　我想起小宇哥和那个男人接吻的场面，那么缠绵，那么切切。这里没人，他又睡着了，外面下着寒雨，不管我做什么，他什么动静都不会听到。

　　我知道如果我想做这种事情，其实有很多机会，陈文焦又不会对我设防，这是我偏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

　　外面的雨急了，节奏快如刀，切断人所有的理智，冷气侵入空间，却将我的脑子搅得更乱，将我的欲望催得更熟，沉甸甸的，呼之欲出。

　　是糊涂还是清醒。

　　是冲动还是冷静。

　　我不知道。

　　让我亲一下吧，好不好，陈文焦。就只有我们两个，连你也不知道，不会有损你的名声，也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拜托了，给我一个吻吧。

　　我带水的手从他的脸上转移，抚过他的下唇，竟也大胆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念了出来。

　　“给我一次吧。”

　　是偷是抢是哄是骗，任谁给我什么罪名，我都认，现在我只想占这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