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一支骑着马速度很快的兵马匆匆赶来。
领头之人铁做的帽子,高而长的黑色翎羽在北风中吹拂着。身上的甲胄一片一片在日光下俱闪烁着奇异的光亮。一看就是顶级的护身宝甲。
而领头之人,正是铁帽子王,淇南王。
淇南王率领四万骑兵守在小路上,只片刻未等到消息,想起许戌当初坚定的判断,如今也不得不信了他去。
于是千里驰援,这支骑兵很快地从北齐军队身后包抄。
在当时的兵种中,骑兵本就是最强的兵种。速度快,武力强,偏偏穿得也是最好的甲,因此防御也点满了。几乎奈何不得骑兵。
但是养骑兵也最费钱。骑兵本身就须得是以一当百的好汉子,骑兵胯下的马,身上的甲,包括手中的刀,哪一样不是钱堆出来的?
甚至还有骑兵吃得也多。
有大量骑兵在后包抄,又因为主帅乌鲁赫扎已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战场。
什么,北齐战士说他不信主帅已死?
抬起眼皮看看,你家主帅乌鲁赫扎的脑袋可在那骑兵长枪尖上挂着呢。
那骑兵挑起乌鲁赫扎的脑袋,几乎跑遍了整个战场。
这是北齐大军第一次正面战场受挫,也是北齐人第一次投降。
乌鲁赫扎的八万大军,只战死了两万。其余六万纷纷投了降。而许戌这边的伤亡也很小,只战死了百余人,伤了千余人。
许戌派遣淇南王率伤员等拢共六万兵马押送这些北齐降兵回定北都府。
在淇南王的反复劝说下,淇南王最终率领四万兵马,押送这六万降兵回城。
但北齐这一战,打输的不只是战役,还有北齐曾经百战百胜的威名,乃至于老齐人引以为傲,视为北齐战神的老将——乌鲁赫扎。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冲山关却是完全另一番情景了。
北境的最北处,冲山关
万里高崖百丈冰,六道铁锁千骑魂。
只短短一月有余,布和楚鲁率领二十四万大军一路向北,一直将裴止的军队打退到冲山关去。
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占地盘的游戏。
布和楚鲁每到一城都扑个空,发现裴止的军队早就离去,只留下一座空城。
在两方最近的时候,布和楚鲁通过篝火的余温判断,裴止的兵马甚至只比他大齐军队提前半个时辰离开。
他为何能算得如此之准?
布和楚鲁也怀疑自己身边有燕梁探子。
但是又抓不住到底是何人。
只能认为是传说中的燕梁战神,那位裴大将军真是如有神助,孔明再世,神机妙算。
而最重要的,却是因为布和楚鲁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乌鲁赫扎的军队已经被俘。
一是消息没有传的那么快。
二则是裴止在同乌鲁赫扎作战时够心狠,够谨慎,没有放跑任何一个北齐兵卒。
但更重要的事是,北齐大军投降了,这是从前燕梁、北齐作战,从未有过的事情。
也因为投降了,连逃都没必要再逃。
正是因为布和楚鲁不知道乌鲁赫扎的军队被俘的这个信息差,他以为裴止只是单纯的,求胜心切,又或者说技高人胆大,想要夺回对于北地战局最为关键的冲山关,来扭转战局。
因为布和楚鲁也不相信,对他而言,宛若相父一般的乌鲁赫扎,竟然也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那一天。
因为只是为了一座城池而已,因为布和楚鲁认为大局还尽归他手的缘故,布和楚鲁对裴止,更多的是一种猫抓耗子的游戏感。
他亲率二十万大军,他北齐大军本就个个以一当十,而裴止的人马早就通过这么多天的篝火营地数,被人判断了出来。
毕竟布和楚鲁可是足足追了裴止两三个月有余。
在极偶尔的时候,布和楚鲁的先锋部队也会遭到裴止的袭击。因为队伍太大,尾大不掉。没办法如同指挥自己的手臂一般,指哪打哪。
二十万人不仅行军慢,人吃马嚼也是个天文数字。
而因为之前吃了分兵的亏,布和楚鲁现在绝不分兵。不论谁来劝他,他也都绝不分兵。
对布和楚鲁而言,裴止就像是耗子,一直逃窜,偶尔会伤到他的爪子,但都在布和楚鲁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一直逃到冲山关,再无可逃。
冲山关的天险就在于,冲山关地势极高,易守难攻,裴止这十万人马如果一直固守在冲山关内,绝无会被破城的风险。
但是也有另一种死亡的危机。
冲山关因为地势的关系,几乎难以完成粮食供给,这边的土地几乎全是斜着长的,很难找到一块适合耕作的粮食地。
所以冲山关的人口也很少,绝大部分人都依靠商贾维生。而只要北齐的军队堵在门口,往那关口一站,连只鸟都别想飞进冲山关。
而裴止这八万人的人吃马嚼,就会成为一个天大的问题。
人是经不住饿的。
至于水?
由于北地经常下雪,雪融化以后也顺势带来了大量水源。
祁封年再次退回到冲山关的时候,也是两眼一黑。
不是哥,咱辛辛苦苦打出去,是为了打回来?是为了回这个小城继续苟着的吗?
虽然之前裴止带着他们打了很多仗,一直赢是很爽没错啦。
虽然之前带着布和楚鲁一直兜圈子把北齐太子当狗溜是很爽没错啦。
虽然之前看着布和楚鲁很想屠城,但是拿我们丝毫没法子的样子是很爽没错啦。
但是现在咱不就彻底被布和楚鲁拿捏住了?
裴止一身战甲,背后是红色披风,手中握一柄长枪,阖眸定定地站在大帐前,宛若一尊门神。
看似耐心地“倾听”完,祁封年的反复唠叨、抱怨。
裴止睁眼抬眸,那双眼宛若神祇亲手捏造一般,漆黑的眸子灌满杀气,狭长深邃,凛冽冰凉。
俊美的薄唇轻扬,吐出来的话却比北风里的刀子还冷。
“那要不祁小将军亲自领两千人马,下去和布和楚鲁的二十万大军比划比划?”
如果许戌在此地,绝对会对祁封年交口称赞。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许戌竖起大拇指)
这是许戌和裴止在一起两年多,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素来清冷自持的裴大将军第一次自毁人设。
能让裴止第一次说了这么老长一段话。
一句话的字数估计比许戌跟他两年,加起来还多。
一直苟在冲山关内虽说只有断粮之忧,绝无丧命之险。
但也只有裴止知道。
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龟缩在冲山关内驻足不前。知道这区区八万人就是最后关门打狗的,那道最重要的,封锁的门。
驻守在冲山关的裴止同手握北齐主力大军的布和楚鲁必有一战。
且经此一役,唯有一方能活下来。
但对于布和楚鲁率领的北齐大军而言,不论是输是赢,北齐都已经输了。
北齐已经走在了一条没有回头可言的不归路上,并且越走越远。
裴止对许戌有信心,虽然目前没有任何消息,但他相信许戌能吃下乌鲁赫扎的十万兵马。
而只要布和楚鲁同自己动手。
裴止也自信能斩断北齐此次南下一半以上的兵马。
不论布和楚鲁是输是赢。
从燕梁与北齐的大格局来看,北齐此仗,可以说是裤衩子都输掉了。
输了赔得更惨,而赢了也不过是布和楚鲁领着些许残兵,抱头鼠窜灰溜溜地退回大齐。
而遥想两年以前,布和楚鲁一代枭雄,首次上阵就统领四十万大军。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等潇洒。
冲山关前三十里处
北齐大营内
“布和楚鲁台吉大人,我们兵马已经守在冲山关一月有余,冲山关的形势,您是清楚的啊。”
说话者模样却并非北齐人一般的高鼻深目,反倒是燕梁中原人的模样。
正是北齐台吉(太子)布和楚鲁麾下第一谋士,伊力特。
布和楚鲁闻言未答,只是伏案继续仔细观察着燕梁北地的地形。
“为今之计,臣以为,我们还是应该早些南下,同乌鲁赫扎大人的军队汇合。”
“裴止这阴险小人,固然可能会紧跟我军其后,但是等到我们同乌鲁赫扎大人会合,裴止就如同台吉两掌之间逮住的兔子。”
布和楚鲁又何尝不明白此等道理,但是按照常理,乌鲁赫扎的军队应该已经拿下了东北都府乃至于天山门。
燕梁北地十四城应该尽数沦陷了才是。
为何乌鲁赫扎的军队没有发来一封密函?乃至于下落不明?
布和楚鲁想不明白也是应该的。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甚至还不知道许戌的存在。
他只认识那个在自己兄弟病入膏肓之际,趁火打劫攻陷京城,让自己坐上王位的燕梁新帝。
恐怕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个病入膏肓,被篡位的新皇如今正御驾亲征,人就在离他几百里地的北陵城。
“伊力特,孤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些。”
向来以勇猛自信之称的布和楚鲁,原来他也有优柔寡断,裹足不前的时候啊。
那素来傲慢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像大型犬一般明亮的眼眸熄灭。
整个人裹在厚而长的狼袄的灰黑色长毛下,只露出半张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轮廓。
“殿下何须忧心,等我们的大军同乌鲁赫扎会合,一切都将昭然若揭。”
伊力特不徐不疾摇了摇手中孔明羽扇,云淡风轻做了总结。
而布和楚鲁恐怕也更想不到,自己宛若相父一般,北齐战神一般的乌鲁赫扎,竟然早被初出茅庐,御驾亲征的小皇帝一刀就了结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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