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和楚鲁夜以继日，跑死几匹马，非人的神速之下，两支北齐主力部队大军只花了几日便会合了。

而北齐大将乌鲁赫扎本来因为太子打乱了他的计策，又日夜兼程，心中还生出来几分忿忿不平。

但当他一看见布和楚鲁那双眼，那双哪怕在地底下也要将棺材板掀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一双泛着赤红的眼。

便足以说明所有答案。

新帝元年冬，北境发生了燕梁史书上最惨烈的一场战事。直到燕梁后来荡平三国，统一整个天下，改号大秦。也再未发生过比这更惨烈的战事。或者说屠杀。

战争本就是一场屠杀。

二十五万北齐大军围城压阵，半数以上都是骑兵。是以武闻名天下，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国的，大齐的骑兵。

而城内燕梁只十二万兵马，不少是从未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以及一干老弱病残的流民与普通百姓。

北齐人日日在城门外擂起战鼓，叫嚣不休。却从不攻城，只将北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陵城地处平原地貌，双峰抱月关口以外，一眼望去一望无际，再无任何高峰阻拦。

而城内之人想要突围更是天方夜谭。

布和楚鲁听闻燕梁人以火计伐北齐之师，便日日在北陵城外不足十里处放火。

一开始烧的是桐油，桐油烧完了就烧俘虏。在铺天盖地的火光之中，燕梁同胞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到后来连俘虏都烧完了，就开始伐木烧树。

后来北陵城收复重建之时，本来平原多树木，北陵城过去更以出口炭火闻名。而现今却连一棵合抱之木，堪堪能用的树木都再找不到。

北陵城内

许戌觉得一切灾祸，都是因他而起。他自以为一步三算，算无遗策，谋定天下。但他漏了一件事。

这是一篇古早女频虐文言情文，里面主角的脑回路从来不能以常理而论，更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他们都是一群疯子，疯狗。

他以为俘虏了巴萨尔是多了一张底牌，来日若是同布和楚鲁沙场对决，还能以巴萨尔为底牌交换人质。

结果对方直接跟个疯狗一样咬过来，是笃定了自己不敢杀巴萨尔？还是巴萨尔不重要？

不重要，他跟个疯狗一样日夜飞过来？

但是若是重要，又大军压境，生怕他不撕票？

许戌想破脑袋，可能都不理解言情虐文的主要人物的脑回路。

系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示道：

在古早虐文言情文中，一般都会让男主在女主和女配之间二选一，然后男主必然会选女配。然后女主死，或者假死，或者重生。然后男主追悔莫及，夜夜饮醉，追妻火葬场。

所以你抓了重要人物，就自动触发了这个二选一的跳城墙剧情。

许戌：我真后悔，真的……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一直沉默不语装死的系统居然搭他话了？那系统你能不能给我发个什么金手指挽救一下当前局面？

求求你了统子，救救我。

救救我，系统。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系统沉默片刻后，原本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变成了真人客服的声音，是一个冰冷的男性的声音，冰凉而低沉。就是有点熟悉。

“很抱歉，为了保证游戏的全息体验感，系统暂时还没有安装任何金手指……”

“以后能安装吗？”

许戌不死心地迫切追问。

“以后也不会。”

好了，愉快的聊天到此结束。

许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也没搭理过这个鸟系统了。

许戌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他掀开营帐，走到了大街上。

北陵城城中的场景却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以为会是人人自危，纷纷逃难的仓皇混乱的场面，却没成想街上却不论男女老少，都齐齐穿上了战袍。

没有战袍的则里三层外三层，穿上了家中所有的衣裳，甚至裹上了厚厚的棉被。

那些素来手中捻着绣花针、算盘，从不出闺阁半步的富家妇人也都手持刀剑。而寻常百姓也都手持锄头、菜刀、铲子等一切可以伤人的寻常利器。

北境苦寒，女子本就可顶半片天。北齐人年年作乱，家中死了丈夫的孤儿寡母的家庭不在少数。久而久之，北境女子便以剽悍之名冠绝燕梁。

许戌立生一分感动，却依然更为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一身寻常兵士的打扮，走在街上并不打眼。

很快他走到了城墙之上，以此生最大的声音对着北齐军遥遥大呼。

“吾乃北陵城城主，汝弟巴萨尔为吾亲手所败。今日吾愿携北陵城一城，向太子殿下俯首称臣。只要殿下愿意不伤我北陵城一人，微臣愿跪俯太子殿下以死谢罪，任凭太子殿下驱使。”

当下不论城里城外都安静了下来。

四处寂静无声。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而其中最为震动的，必然是玄清真人。

只有他知道，现在站在城墙上的那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兵，也不是北陵城的城主，更不是什么援北军的将军。

而是当今陛下，九五之尊，燕梁之主。

而如今他不仅愿意为了一城的人，向另外一国的将军俯首称臣，愿意以死谢罪，甚至愿意受其屈辱，甘为牛马。

玄清怎能不震动？这样的城，燕梁有足足六七十座，光北境一境就有北境十四城。

他看着许戌孤身站在城墙之上，那道萧瑟而坚定的背影，他真想问一句，值得吗？

若是许戌知晓，恐怕也只会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口答他一句。

将军守国门，天子死社稷。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

应该而已。

布和楚鲁站在城楼下，他身边簇拥着北齐人的军队。他能清楚地看见城楼上那个年轻人。

他只是稍稍感叹于那人年纪轻轻，却能想出如此老练而又阴险狠绝的诡计，打败了他左膀右臂的手足巴萨尔。

那人相貌也是生得极好，与其诡计多端的印象不同的是，那人生得俊朗正直，标准正派，生似端方君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