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您怎么样了？”

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女子妩媚缱绻的声音，燕南王方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隐隐约约还有些恍惚重影，他又复阖上眼，借着衣袖揉了揉眼，才方觉好过了几分。

燕南王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地瞪大了一双丹凤眼，看着自己这一身的锦衣华裳，怔怔出神。

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一身黄衫锦霞软烟罗貂裘，芙蓉面，柳叶眉，桃花眼，好一个明艳妩媚娇滴滴的美人。

正是他的爱妾，京畿地带的燕南王府侧室，柳如烟。

“如烟，孤……现下是在何处？”燕南王心中已有答案，但依然忙不迭地开口发问。

“殿下，说什么傻话呢？这里是燕南王府啊，是奴家院里的一个下人，在奴家院里偏僻处偶然发现了殿下。那时候殿下还睡在那枫红树下呢……”

柳如烟略微不解地歪着头，一双美目转个不停，似乎在回忆着。又因着王爷发问，她忙不迭地答着，吐气如兰，妖娆妩媚。

燕南王很快就接受了目前发生的一切，他一双眼微眯，谨慎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内挪了挪。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自己的“男儿本性”。

“哈哈哈哈！”燕南王翻身而起，连鞋袜都顾不上穿。他站在屋内，振臂高呼，朗声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柳如烟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但她心里却也有几分得意。

因为她以为殿下出现在她院里，可能是想来找她侍寝，又喝醉了，便不小心醉倒在了她的院子里。

京城内燕南王被捕入狱的消息，李子易封锁得很死，没溜走一道风声。因此京外无一人知晓此事。

而柳如烟所居住的“燕南王府”，正是京城外，燕南王在京畿地带的住处。

燕南王竟然阴差阳错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他自然是欣喜若狂，他并不明白是何原因使得他逃出生天。

燕南王只能归功于神迹，肯定是老天也看不惯许戌做皇帝，才亲自出手助了他一臂之力。

燕南王小事上糊涂，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大事，那就是他要打回去京城！而且是马上！

陛下连续一月有余不上早朝，而自己被李子易那个贱人，锁在上林狱足足半月有余，也从未看见自己那皇帝弟弟来探监过一回。再结合边境最近的连连败绩。

哪怕是政治敏锐度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这上都的暗流涌动、风云变幻。眼下是时候变一变这宫里的天了。

燕·志得意满·南王磨刀霍霍，剑指京城。

当夜，李子易便从六扇门处接到了燕南王动兵的密报。

风雨欲来山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李子易却只怀揣着一壶上等竹叶青，又携两白玉杯盏去见了李胥昱一面。

他同父亲将燕南王的事迹一一道来。

“父亲，和谦可是行差踏错了某一步？”少年人恳切又真挚地问计。

恰逢满月当空，李和谦同李胥昱席地而坐，对月清谈，中间只立一壶清酒，两盏白玉杯而已。

“你这好小子。”李胥昱扯了扯他他的耳朵，直拧着发红。又笑骂他，“和谦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也好……”

“就算没有那神迹，你也会想法子放了那燕南王出京去吧？”李胥昱稍稍正了正神色，面露严肃地接着说，“不破不立，和谦这一步棋，走得好险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和谦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迷蒙的纱。

“和谦智多近妖，为父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授于你的了。”李胥昱信口说到此处，带着一丝颓丧，但更多的却是骄傲与自得。

“为父一生愧对于你，后半生又愧对我李氏五世三公的累世清誉。”

李胥昱用略带宽慰又挟着淡淡悲意的语气接着说，“为父一生机关算尽，临了却只能以死谢罪。实在愧对我李氏宗庙。不死，我无颜去见我李氏列祖列宗……”

李子易原本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却一下子完全慌了神，他紧握手心的酒杯被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摔了个稀碎。

他一双眸子瞪得有些赤红，想要伸手去抓紧他的父亲，又怕伤了他，只得停滞在半空中。只能紧紧地捏住，再捏住，成了一个拳。

“和谦，莫要怪我，偏心于兄长…我只是…太想……太想见她了。”李胥昱回光返照般，突然发力抓住了李子易宽大衣袖下的手臂。

李子易眼泪如线般很快落了下来，“没事，没事的，儿子都知道的。”他哭着一一应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淌，悲咽痛哭。

“和谦，一定要…好好……好好地活…下…去…”李胥昱话音渐渐变得微弱，直到微不可闻。须臾之间，他便在李子易的怀中断了气。

谋士从不以身入棋。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幕后高人，如今第一回入棋。便为了他李子易的棋，死在了棋盘上。

李子易知晓，父亲服毒自尽，或许或多或少的一部分，是为了保护他。

或许他甚至可以更卑劣的方向去想，或许是想借他因此而产生的一点愧疚心，来借他的手，去护住他兄长的一世无虞。

但到底是论迹不论心，李和谦一贯想用稍微好一点的方向去揣度人。

这一招他以身入棋，若是等不到皇帝带兵班师回朝，若是算不准燕南王一分性情，随时都有被以人头祭旗的风险。

而父亲一死，却能彻底保住他的性命。

父亲一死，燕南王在朝廷上就失去了代言人。而他必须在寻找到新的代言人之前，乃至于这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那原本的皇帝班师回朝，重夺江山。

父亲他始终是，算无遗策啊。

李子易苦笑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自言自语着。

…

北祁山脉

北祁山脉再往北，渡过浠水江，便算是一脚彻底踏入了北域。

北域天寒地冻，终年积雪。再行军半月，便能驰援正在受困的，最北域的天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