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会如期在京城举行,四海名医齐聚,王一博在那间临河的客栈厢房内,隔着一道素屏,让各地大夫诊脉。
午后,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搭脉良久,枯瘦的手指在王一博腕间停留的时间,比此前任何一人都要久。
“先生,”王一博隔着屏风开口,声音平静,“但说无妨。”
老者收回手,沉默良久,方缓声道:“公子中毒日久,虽曾得神医救治,终究损及根本,至多不过三五载光景,寻常医药已无力回天。”
话音落下时,肖战正推门而入。
他其实早已知道,可当“无力回天”这几个字再一次清清楚楚扎进耳中时,仍觉心头猛地一绞,像被钝刀生生剜过。
王一博声音响起,“我知晓,只不过总想向老天借点命,有人不想我死,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也不想死。”
肖战僵在门边,眼眶烫得发红,齿关咬得死紧,硬是将喉间翻涌的呜咽咽了回去。
老者沉吟片刻,又缓声道:“公子若决意求生,老朽倒知晓一处,南境有山,名曰九嶷,山中隐有一位修者,乡野相传其人医术通玄,几近仙道。”
“神仙?”王一博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世间哪有什么神仙。”
“信,便有,不信,则无。”老者捋须,“只是那位修者性情孤僻,救人全凭眼缘,公子若愿前往一试,或许尚存一线机缘。”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山高路险,缘深缘浅,皆看造化。”
窗外河水流淌,映着落日碎金。
王一博静了片刻,低声自语:“南境九嶷往返少说也需三个月。”
话音未落,门已被推开。
肖战一身胭脂红锦袍走了进来,宽袖拂过门槛,漾开一片沉凝的暗红,“那就去,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王一博闻声倏然起身,如今他面上覆着薄薄一层易容,眉目寻常,是扔进人海便再寻不着的模样。
唯有那一双眼,温沉的光层层浮起,“你怎么来了。”
老者见状,无声退向门外,准备离开时,却被元梦伸手拦住。
“有劳大夫指路。”他将一袋沉甸甸的锦囊奉上,“这是诊金,今日之事还望守口如瓶。”
“老朽明白。”老者接过,深深一揖,“从未见过什么公子,亦不知九嶷山。”
门扉轻合,室内重归寂静。
肖战的手极轻地贴在他颊边,“不过三个月而已,我等得起,三年都等过了,怎会怕这九十个日夜。”
王一博覆上他的手,掌心相贴,将那点微颤稳稳裹住:“若那位神仙不肯救我呢?”
肖战眼尾那抹红痕未褪:“那便回来,”他一字字说得清晰,“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窗外有风过檐铃,清泠一声,悠悠散在渐沉的暮色里。
王一博伸手将他拥入怀中,胭脂红的袍袖与素青的常服交叠,“好。”他的气息拂过肖战鬓发,“我这次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求他救我一命。”
肖战当夜便遣了人去查细探九嶷山那位修者到底是真是假,三日后,密报便呈至御案前。
王一博从身后轻轻环住他,下颌抵在他肩头:“密报里如何说?”
肖战任他靠着,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起初平稳,“密报说九嶷山中那位修者,除大疫之时出山施救,平时不会下山,这五年不治之症被他救活了十一人。”
他喉结滚动,“不是救活了十一人,而是只治了十一人,十一个,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
然后他转过头,望向王一博的眼睛,眼眶通红,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皇叔,你会是第十二个,对吧?”
烛火轻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殿柱上,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彼此的眼睛。
王一博将他拥得更紧了些,“我明日便动身。”
“好,”肖战是舍不得的,若是那位修者不愿意救,那他就少了三个月与皇叔相处的日子,可他总是要抱着念想,“路上小心。”
王一博叮嘱道:“你在宫中也要万事小心。”
“皇叔,”肖战有些哽咽,“你我都要好好的。”
这一夜,王一博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起初是缓的,像怕碰碎什么,吻从眉心落到唇畔,指尖抚过后背微凸的骨节,在昏黄烛光里描摹彼此轮廓。
而后便成了急雨,罗帐垂落,掩住交叠的身影,肖战在喘息的间隙里唤他“皇叔”,声音碎得不成调,一遍比一遍更用力地贴近。
直到烛泪堆了满台,天光渐青时,肖战累极睡去,眼尾还沁着湿意。
王一博静静看了他许久,低头吻了吻他红肿的唇,极轻地说:等我回来。”然后披衣起身,推门走入将明未明的晨雾里。
肖战醒来时,天光已大亮,身侧余温散尽,只余锦被上一道浅浅的褶痕。
墨鱼蜷在枕边,见他睁眼,轻轻“咪呜”一声,凑过来蹭他的下颌。
他缓缓伸出手指,戳了戳墨鱼毛茸茸的脑门,“皇叔会好起来的,对吧?”
墨鱼不懂,只是蹭了蹭肖战。
自那日起,肖战越发信了神明,他在寝殿偏室设了小小一座神龛,晨昏三炷香,青烟袅袅终日不绝。
又开始吃素,御膳房送来的精致斋菜,哪怕口中淡得尝不出滋味,偶尔半夜惊醒,冷汗浸透中衣,便赤足走到神龛前,跪在冰冷的地上,合眼默念些什么。
没人听清他念的是经文,还是一个名字。
午膳依旧是清简的素斋,肖战执箸夹起一片冬瓜,刚送入口中,胃里猛地一阵翻搅。
他猝然掩口,背过身剧烈干呕起来,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元梦吓得脸色发白,转身便要往外冲:“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站住。”肖战喘息着直起身,他垂眸,指尖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
他是月国人,月国男子虽稀,可自古便有孕嗣之能。
窗外日光晃眼,肖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翻涌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唯余一片沉静,“去请冯相、江太医。”
“…还有皇后。”
元梦虽然不解为何要请皇后,可还是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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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