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颜微微一怔,随即敛去眸中讶异,重新落回座位上:“既与本公主有关,那便听听吧。”
函虚道长身着月白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走入寝殿。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目光扫过李朝颜。
“贫道参见陛下,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罢,”燕帝抬手,“今日之事,与公主何干?”
函虚又做一揖,开口道:“丹药之事火候已成。只是若想卓有成效,还需另一味丹药。”
燕帝看了一眼李朝颜,又看了一眼函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前陛下服用的丹药补阳气,然如今阳气太盛,须得阴阳调和、以阴补阳。补阴的丹药不少见,只是原料……”
燕帝尚未发话,便先听李朝颜抢先道:“以丹药补阳气,又以阴补阳用以延年益寿之法,从未听闻。你莫不是胡诌了个什么方子?”
“朝颜!”燕帝呵斥一声。
“父皇!”李朝颜语气带着嗔怪,“您既然病了就莫要再吃什么丹药了,仔细大补伤身。再有,那丹药又非什么好东西……”
“孤的药方皆是由太医院调配,丹药炼制的方子也是尊崇古法、又经太医院检验。能有何问题?”
李朝颜似乎是被燕帝说得哑口无言,将面前的玉碟银箸赌气般地推远了些。
“原料如何?”燕帝应付完李朝颜,又转头对函虚询问。
“原料并不难得,却十分讲究。必须得‘取红铅’。”
“取红铅?你说的以阴补阳之物莫不是……”燕帝挑眉,心中已大致有了答案。
“不错,”函虚捋了捋长须,“正是‘红丸’。”
所谓红丸,便是取女子葵水为主要原料所制的药丸。若是正处豆蔻年华的女子之天葵水所制,即为上品。
燕帝皱着眉头,手已下意识掩在唇边,“此等污秽之物能有此大用?”
李朝颜尽力维持不动声色的模样,广袖之下的两手死死扣在一起,在白皙的手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函虚见燕帝有所顾虑,便又道:“陛下不必担忧,只是以红铅为底即可。会另配药材加以熬制。”
闻言,燕皇帝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松快些。也明白了为何此事与李朝颜有关。
随即又转向李朝颜,道:“朝颜,你可愿为父皇分忧。”
李朝颜将头偏向一边,“儿臣不愿。”
察觉到燕帝脸色沉了下来,李朝颜依旧我行我素,“儿臣以为。为父皇分忧该是劝父皇保重龙体、重视民生。而非在不知父皇的病症的情况下,听信一个道士胡乱配药!”
李朝颜说后半句话时,一双丹凤眸紧紧地盯着函虚。眼神憎恨又带着探究,好似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函虚被盯着发毛,但在两位随时能要了他命的主子面前,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
只得低下头逃避着李朝颜的视线。
燕帝带了些恼气,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自他尝药以来,身边的人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丹药就是药方以另一种方式熬制,有益无害、多多益善。
另一派则认为丹药便是慢性砒霜,长久服用必然危及身体。
这个话题每日都有人提及,两派人整日都要在朝堂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下面奴才的话燕帝用不着去听,也不必听他们奴才的。
而那些腐朽迂腐的老大臣,才是可恨。
日日都念叨,端着一副长辈、忠臣的姿态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愈发的没规矩了!”虽说心中略有欣喜,但燕帝面上还是板着脸,训斥了李朝颜一句。
“陛下,此事贫道也曾跟内务府的人说过。但内务府的人却回,宫中暂无这么多的适龄女子,也无地安排。”函虚趁机插了话。
燕帝盯着李朝颜,决绝地下了令,“自今日起,此事便有你在宫外负责。”
“儿臣不要!”李朝颜厉声拒绝。
“不要也得要!”燕帝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玉碟碗筷叮当响。“此乃是皇命,你敢抗旨不成?”
见李朝颜不说话,燕帝继续道:“即日起你的禁足便解了。有甚需要便叫宫中帮着。好好办事,莫要叫孤失望。”
“父……”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李朝颜话说了一半,却被燕帝连同函虚一起送出了门外。
一出殿门,李朝颜身上那股赌气的蛮劲便消失了,整个人优雅从容、华贵不已。
但函虚还是那副没从刚才的威压中缓过来,抬手略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函虚道长的话,在我父皇那儿还真是举足轻重啊。”
函虚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赔着笑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贫道能有如今成就全靠皇恩浩荡。”
李朝颜轻笑一声,道:“知道我父皇看重你便好,尽心尽力侍奉陛下。”随即施施然走了。
这两日,民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坊”。其中都是女子,十三岁往上的都有。
说是为圣上培养选拔炼药侍女。入了坊的女子,每日研习医药、官学。
却也有留言说,这些女子都是为宫里选拔,给圣上炼丹用的“美鼎”。
朝堂上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此地也不归官府管,听闻是永平公主一手操办,因此没人敢惹事,或者再传什么过分的流言。
三个月后,第一批红丸便献进了宫里。
宫里回话说,圣上服药后果觉头晕的毛病暂缓不少。并命女坊今后每三月进药一次。
李朝颜听后在府中大笑不止。
府中下人只当永平公主为陛下办好了这事,陛下出手格外阔绰,让一向平和的永平公主都不禁喜笑颜开。
实际上,徐媛见李朝颜这捧腹大笑的模样也连连追问。
李朝颜趴在桌子上笑,弯了腰。拭去眼角边笑出的眼泪,笑喘着道:“我是笑,公鸡的一腔热血,竟有,如此妙用!啊哈哈哈哈……”
徐媛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也缓过了神来。
原来送去宫里的红丸中的那个“红”根本不是女子葵水,而是女坊里打鸣公鸡的血。
当即也是笑得不行,却也板着一张脸斥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这可是欺君之罪。”
李朝颜却是一脸无所谓,“那又如何?父皇不是要补阳吗?我这个做女儿的送他最有阳气的公鸡血有何不可?难不成他还尝得出来?”说罢,又笑了起来。
徐媛看着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不成体统。”
后来又因着李朝颜多次明里暗里地求情,溪云也恢复了自由身。不过被燕帝扣下的权利却是实打实地没有了。
整日被堆积的事物忙得像陀螺一样地四处转。
李朝颜本以为再次见到她会在什么公务大事上,却不曾想今日竟在女坊见到了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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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