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四处弥漫着清冽的气息。
紧闭的公主府门内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不行!公主府封锁期间,任何人不得出!”
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手持钢刀,挡住了公主府偏门出去的路。
小太监又仔细解释,声音无奈,又带着几分讨好:“大人,这侍女断了手,伤情严重,非得出去寻医不可。”
守门侍卫狐疑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戴着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身长玉立,两手揣于袖中,看不清是不是断了手。
“这哪是个侍女?细皮嫩肉的。”守门侍卫“呸”了一声,又道:“公主禁足期间,不能放任何人出去。”
小太监还欲上前再辩,却被身后戴着帷帽的女子叫停。
清朗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声音自帷帽后传出:“等着好了,这位大人会想通的。”
守门侍卫忍无可忍,咬牙道:“公主殿下,禁令是圣上下的,属下不敢违背。还请公主快快回去,莫在浪费时间。”
李朝颜也不回话,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透过眼前的白纱,紧紧盯着紧闭的偏门。
不多时,门外竟真的响起了叩门声。
守门侍卫还没来得及呵斥,便又听外面的人道:“圣上旨意,召公主永平即刻入宫。”
门外的人声音尖细,语气腔调也是宫里的。
守门侍卫将偏门拉开一点,透过缝隙朝外看去。
外面立着两个太监和几个轿夫,皆是宫里的打扮,背后还搁着一顶软轿。
见此情形,守门侍卫的戒心降下些许,却仍是没有尽信。
“你说奉圣上的旨意,那圣旨何在?令牌何在?又为何不从正门宣旨?”
门外宣旨的太监出示了御赐的令牌,同时又解释道:“传的是陛下口谕,无圣旨,却有圣上御赐的令牌。”
守门侍卫仔细瞧了瞧那令牌,也不敢大意,拿着就去找上司批示。
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李朝颜便坐上了去宫里的软轿。
软轿入宫时,雾气已散了大半。
刚在宫道旁落地,就见罗公公亲自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熟稔的笑:“公主可算来了,陛下在寝殿中,您去了正好陪陛下用早膳。”
李朝颜摘了帷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锐气的脸,先前揣在袖中的手此刻自然垂下,哪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她理了理衣摆,淡淡道:“有劳罗公公。”
寝殿内飘着淡淡的药香,燕帝正坐在窗边翻着奏折,见她进来,抬了抬眼。
李朝颜径直上前行礼,被准起后,鼻尖微微耸动了几下,而后皱眉道:“父皇可是病了,寝殿中一股药味。”
“不碍事,小毛病罢了。”燕帝搁下奏折,“你可曾用过早膳了?”
“未曾,父皇陪儿臣一起用了罢。”
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菜品、点心,险些就要摆不下。
李朝颜在燕帝身边坐下,目光扫过满桌精致吃食,却没立刻动筷。
“父皇既染了小恙,膳食该清淡些才是,这些油腻荤腥怕是对身子无益。”
燕帝闻言,眸中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太医说得用些荤腥补补。”
李朝颜拿起银箸,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挑去刺后放在燕帝碗中:“补气血也未必非得油腻,这鲈鱼性温,刺又少,父皇尝尝。”
燕帝看了眼碗中细嫩的鱼肉,没动,反而端起旁边的参汤抿了一口:“你倒是比太医还懂。”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李朝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儿臣只是想着,父皇龙体要紧。前几日听罗公公说父皇夜里总难安睡,许是这些荤腥扰了脾胃。”
“你消息倒是灵通。”燕帝放下汤碗,拿起李朝颜夹的鱼肉尝了尝,“味道尚可。”
李朝颜这才松了口气般,也给自己夹了些青菜:“儿臣在府中虽被禁足,心里却总记挂着父皇。昨日见府中石榴结果了,想着父皇从前爱吃,本想摘些送来,却被侍卫拦下了。”
石榴乃是皇后江姝所爱,特意在宫中种了两株。
从前每到五六月之时,凤仪宫中总是飘着一股石榴香。
皇后待人和煦,树上结的石榴吃不完便分发给各宫,若再有剩余的便赏给宫人。
昔年五六月之时,阖宫都能吃上凤仪宫里的石榴,燕帝也不例外。
燕帝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碗中尚未吃完的鲈鱼上,半晌才道:“石榴……今年结得早。”
李朝颜抬眸,见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忙道:“是啊,许是今年雨水足。府中那株还是当年母后亲手栽过去的,如今枝繁叶茂,结的果子也比宫里的更甜些。”
“她总爱摆弄这些花草。”燕帝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自语,“说石榴多子,看着热闹。”
李朝颜垂下眼,指尖轻轻摩挲着银箸边缘。
母后在佛寺待了五年,父皇极少在她面前提起,今日这话,倒像是冰层裂开了一道细缝。
她轻声接道:“母后还说,看着石榴从开花到结果,日子都觉得有盼头。儿臣昨夜瞧着府中那树,满枝的果子红得透亮,倒真像她当年说的那样,热闹得很。”
燕帝没再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些燕窝粥,慢慢喝着。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鬓角上,竟添了几分落寞。
李朝颜看在眼里,又道:“等禁足解了,儿臣摘些最大最红的送来给父皇。当年母后教过我,看石榴熟没熟,得瞧它裂没裂嘴,裂了嘴的才最甜。”
“不必了。”燕帝放下勺子,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淡,“宫里的两株也快熟了,罗舒会让人摘的。”
李朝颜抿了抿唇,没再坚持。
她知道燕帝的性子:薄情寡义,却又自觉深情;自以为雨露均沾,实则畸轻畸重。
总是失去了才回味出好来,也不是什么浪子回头。用浑话说就是“口味腻了,换新的。新的腻了又想旧的”。
殿内静了片刻,燕帝忽然道:“你府中那株,若是结果太多,便分些给各宫吧。”
李朝颜点头,“儿臣记下了。”
李朝颜应后,燕帝没再挑起话题。
殿内的气氛又冷了下来,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和玉碟碰撞的声音。
也没僵持太久,罗公公便进来通传,“陛下,函虚道长求见。”
燕帝抬眸看了一眼李朝颜。
她即刻会意,用帕子拭了拭嘴,起身道:“既然父皇有要事,儿臣便告退了。”说罢,行了礼,转身欲走。
“公主留步。”罗公公唤道。
李朝颜脚步一顿,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罗公公还有事?”
罗公公道:“函虚道长说,今日之事,与公主殿下也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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