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又将目光投向跪地的一群人中,“谁是彩月?”
队伍中的彩月知晓逃不过,闭了闭眼,应了声。
“彩月?是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月吓得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衣裳前些日子才做好,由司香部熏香后才呈给太子殿下的。”
“司香?司香宫女何在?!”燕帝低吼一声,吓得人群中的枯禾和碎瓷打了个寒颤。
枯禾和另外两个司香宫女一齐出列。
“你们三人谁熏的这衣裳?”燕帝紧盯着她们三人道。
另两个宫女仅抬头瞄了一眼便急急摇头,枯禾十分坦然地跪下道:“回陛下,这衣裳是奴婢熏的。”
燕帝目光如电,直射向枯禾,“这熏衣的香料,从何而来?”
枯禾微微颤抖着身躯,恭敬答道:“陛下,此香料乃是特意从西域采购而来,专为宫中贵人熏衣之用。”
“这西域香料可有特别之处?”燕帝冷声逼问道。
“西域香料向来以独特馥郁著称,此次采买的香料,更是其中珍品,原本是依例调配,为太子殿下熏制衣物。”
燕帝眉头紧锁,“既是依例调配,为何会出现这般浓烈且致使马匹发狂的香气?”
“陛下,原本熏衣所用香料并无异常。只是一月前,内务府新得了一批西域香料,说是比以往所用更为上乘。这批香料送来司香部后,奴婢等便奉命用其为太子殿下熏衣。”枯禾道。
燕帝面色阴沉如水,“内务府?他们怎会突然更换香料?”
“这……”枯禾面露难色,“奴婢不知。但奴婢听闻新一批西域香料是皇商亲自去边境接货,许是真的好上许多。”
经枯禾这么一提醒,燕帝也想到了两个多月前溪云经户部报上了一笔采买西域香料的账。
他当时准了,不过又因太后寿宴,拖了些日子还缩了预算。
听闻有些银子还是那溪云自己掏得私库,但好歹这事是办成了。
燕帝想起此事,心中的疑惑更甚。虽说内务府采买香料是常事,但此次却偏偏在太子坠马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他沉对罗公公道:“去,把内务府总管给孤叫来,孤要问问他,这新香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传溪云进宫。”
罗公公领命匆匆而去。
燕帝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枯禾等人,挥了挥手:“你们暂且退下,此事若敢泄露半句,孤定不轻饶。”
枯禾等人如蒙大赦,赶忙谢恩退下。
京城溪府。
溪云正在书房中,手撑着双颊,两眼无神地盯着案上。
不是忙于公务,单纯在发呆神游。
南意在桌案另一端为溪云研墨,砚台中的墨越积越多,她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原因无他,南意也在发呆走神。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北知捧着几卷公文进来。
这倒是让溪云回了心神,也注意到了砚台中溢出的墨汁和走神的南意。
“回神啦!”溪云敲了敲南意的头,“墨都溢出来了。”
南意吃痛,回了神,“疼,小姐您下手轻些。”
溪云白她一眼,吐槽道:“照你这样磨下去,我的这些徽墨就全成了桌子的涂料了。”
南意无言反驳,随手扯了几张没什么用的宣纸,将溢出的墨汁吸干。
这厢北知已走到两人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还是溪云伸手要她怀中的公文,她才有所反应。
“朝颜那边如何了?”溪云边随意翻了翻公文边问道。
“永平公主被禁足公主府,不知何时能解禁。”北知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
溪云:“……”
谁问她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溪云放下公文,用一种十分无奈的眼神看着北知。
北知还以为溪云还有事要问,又往前凑上去。
“我是这个意思吗?”溪云咬牙切齿道。
北知迷茫地眨了眨眼,透着一股单纯的傻气。
见她这副模样,溪云便知道北知她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东宫太子那边如何了?可有消息?”溪云只能把自己原来那含蓄的表达剖成大白话讲给她听。
这回北知听懂了,把自己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没有,宫里将消息瞒住了。目前只能从一些世家口中知道太子的腿折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果然和溪云预想的差不多,燕帝将太子坠马重伤的事瞒了下来。
暂时拖住了朝廷将会发生的动乱,就算以后瞒不住,那也是能瞒一时是一时。
溪云长叹一声,李朝颜被禁足,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干什么了。
“为何我身边没个谋士呢?”
南意凑上前,调笑道:“小姐你不是还有我和北知姐姐吗?”
溪云瞥她一眼,不想打击小孩子,也就什么都没说。
南意还在絮絮叨叨:“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小姐、北知姐姐还有我,不正好三个?”
看着南意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溪云笑了笑,“要是靠你们出主意,我早就是个乞儿了。”
“你们两个,”溪云一人轻轻敲了一下脑袋,“依我看,就别叫北知、南意了,该叫北呆、南傻。”
罗公公的脚步声在溪府庭院里格外急促,打破了书房的闲适。
他没进门便高声通报:“陛下有旨,传溪云即刻入宫!”
溪云闻言,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北知南意两人面面相觑。
“知道了。”溪云定了定神,抬手拢了拢衣襟。
她身上还是日常穿的月白长衫配浅青立领内搭,领口绣着几簇淡青色兰草,虽素雅却不够庄重。
“公公可否容我先更衣?”溪云朝外问了一嘴。
转头又对南意道:“去取那件石青色暗纹的褙子来,再把我梳妆盒里那支银鎏金的发钗找出来。”
话音刚落,门外罗公公便催促道:“不必更衣了,溪大人先走罢。”
南意往内室的脚步一顿。
北知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宫里……”
她没说完,但话里的担忧藏不住。
太子坠马的事还没查清,陛下突然传召,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溪云抬手拍了拍北知的肩,指尖触到对方僵硬的肌肉,轻声道:“不用。你留在府里,盯着些外面的动静,若有世家或是内务府的人来打听,就说我奉旨入宫,还没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尤其留意内务府那边,若是总管大人回府了,立刻让人去宫门口等我。”
“慌什么?”溪云笑道,“不过是去见陛下,又不是去赴刑场。”
话虽这么说,她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袖。
那批西域香料是她经手采买的,如今太子出事偏偏和香料有关,陛下召她,恐怕不只是“问问情况”那么简单。
跟着罗公公往御书房里走时,溪云特意放慢脚步,眼角余光扫过沿途的宫苑。
廊下的宫灯还没到点灯时分,却有两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提着灯盏跑过,见了罗公公也只是匆匆躬身,连请安都忘了。
通往东宫的那条路被两个执戟的侍卫拦住,侍卫腰间佩刀,神色肃穆,连飞鸟落在宫墙上,都被他们警惕地瞥了一眼。
“罗公公,”溪云状似随意地问,“今日宫里怎么这么静?连个洒扫的宫女都少见。”
罗公公脚步没停,声音压得极低:“溪大人就别多问了,陛下这会儿正在御书房等着呢,脸色不太好。一会儿见了陛下,该说的多说,不该说的……”
他顿了顿,终究是叹了口气,“陛下问什么,您照实答就是,别藏着掖着。”
御书房的香炉里还燃安息香,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殿内的低气压。
溪云刚跨进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茶盏被重重放在案上的声音。
燕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内务府总管跪在一旁,额头满是冷汗。
她不慌不忙地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燕帝的声音比往日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溪云依言起身,依旧垂首敛神。
“溪云,你可知罪?”燕帝开门见山,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溪云俯身行礼,语气平静:“臣不知。臣近日奉公办事,未敢有半分逾矩,还请陛下明示。”
“明示?”燕帝将一份奏折扔到她面前,“你经户部采买的西域香料,为何会让太子衣物香气浓烈到惊马?如今太子卧病在床,腿骨难愈,你还敢说不知?”
溪云捡起奏折,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她心中一紧,却依旧镇定:“陛下,臣采买的香料皆是西域贡品,入宫前已交由内务府查验,并无异常。若真有问题,怕是中间环节出了差错,还请陛下彻查。”
一旁的内务府总管连忙磕头:“陛下明察!香料入宫时确是完好,奴才也不知为何会出这般纰漏啊!”
燕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两人:“查?孤自然要查!但在此之前,溪云,你暂留宫中,待查清此事再做定论。”
溪云心中了然,这是被软禁了。她缓缓起身,应了声“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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