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有两封信是给您的。”
江国公从一堆书简公文中抬头,捋了捋胡须,“信?”
他这两日因太子坠马的事而焦头烂额。
燕帝显然有所隐瞒,事发当日他江氏门下又无一人在场,想知道点消息难如登天。
来找他商量的官员络绎不绝,大多是文书相访,写信的倒是少见。
家丁回道:“是,方才一个小孩说帮忙传信送来的。”
“一个孩童帮传的东西也拿来做什么,丢出去。”江国公十分不在意,当即命人拿开。
“国公爷……”家丁尽量斟酌着开口,“那送信的小孩说,这信……是从东昌来的……”
闻言,江国公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略显疲态的眸子都睁大了几分。
东昌是护国寺所在,护国寺是皇后所在。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来信,绝非小事。
但事发不过三日,消息要如何传到远在东昌的皇后耳中,又写好了信件从东昌千里迢迢送往京城。
江国公半是忧虑半是期待的将那两封信从家丁手中夺过,迫不及待拆开来看。
家丁就看着江国公从眉头紧锁但又带着几分期待的表情到一脸不可置信。
江国公看完第一封信,面上满是震惊与迷茫。
“国公爷……?”家丁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想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江国公没理他,愣了一会儿,又迅速拆开另一封信。
因为太过着急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看完第二封信,江国公脸色十分古怪。
“国公爷,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家丁见一向淡然的江国公露出如此表情,好奇更重了几分。
家丁一连叫了几声,江国公都不做反应。
“你确定这信是东昌来的?”江国公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是,那个小孩是这么说的。国公爷,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国公没有回他,兀自逼问道:“送信的那个孩童可还在?!”
家丁摆了摆头,“不在了,他送完信就跑了。我让人去追,也没见着。”
“国公爷,可要派人去寻?”家丁看着他的脸色,犹豫问道。
“不用,你下去罢。”江国公定了定心神,挥挥手示意人退下。
家丁也不好多问,行了礼便乖乖退下。
屋内唯余江国公一人,他长呼一口气,扶着椅把缓缓坐下。
这两封信互为往来,一方落款“江国公府主”,另一方落款“皇女永平”。
两封信上的内容是如何计划太子坠马。
江国公可以肯定自己及自己的门生都没有写过这种信,但这落款、这字迹分明都是自己的。
但信是从东昌来的。
江国公知道自己的女儿、那位皇后娘娘会仿字迹,是他早逝的夫人教的。
江姝学仿的第一个人的字便是他的,此后愈发精进。
若是混在一起,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哪个是江姝写的,哪个是自己写的。
曾经小小的丫头现已为人母,也会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甚至都算计到了她父亲头上。
江国公坐在椅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封信若是流传出去,江家必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太子坠马本就是宫中大事,如今又牵扯到自己与嫌疑最大的公主似乎合谋此事。
这罪名一旦落实,江氏满门都将人头不保。
“姝儿啊姝儿,你这是为何……”江国公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痛心。
他不明白,女儿为何要做出这般举动,难道仅仅是为了帮李朝颜,就不惜将整个江家置于险地?
江国公又仔细端详起两封信,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这并非自己所为。
可无论他怎么看,那字迹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而且信中的措辞、语气,也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若是将信立即呈报与陛下,陛下会相信吗?
大概率是不会。
“这字迹,若真是姝儿所仿,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江国公喃喃自语,他实在想不通女儿的用意。
江姝贵为皇后,虽身在东昌护国寺修行,但也不至于为了女儿李朝颜,做出如此冒险的事。
而且,她应该深知这样的信一旦曝光,对江氏一族意味着什么。
她也会因此受牵连,最好的下场便是废为庶人。
江国公又想到了李朝颜。
太子坠马后,燕帝对她起了疑心,如今她还被禁足在公主府。
难道这一切都与李朝颜有关?可李朝颜向来聪慧,应该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东宫马厩旁,罗公公坐于太师椅之上,一左一右各一个小太监。
他面露嫌弃地用手扇了扇鼻前,以祛散那股怪异的气味。
罗公公面前还跪着一排人,都是在马厩里干活的,烂桃也在其中。
“你。”罗公公那红扇面黑下桩靴点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马夫的肩膀。
马夫忽然被点,吓得一僵。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上头罗公公道:“给咱家老实说,当日太子殿下骑的那匹枣红马,赛前可有什么异常?”
罗公公眸光异常犀利地盯着马夫,好似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马夫吓得浑身发抖,“公公饶命啊,小的……小的实在没发现啥异常啊。那马一直好好的,喂的草料也是最好的,小的……小的真的啥都不知道啊。”
这种人罗公公见得多了,他冷哼一声,“哼,你若敢有半句假话,咱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哪怕是一点点细节。”
马夫苦着脸,努力回忆着,突然眼睛一亮。
“公公,小的想起来了!赛前太子殿下换衣裳的时候,小的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比平日浓了许多。当时小的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好像从那之后,枣红马就有点躁动不安了。”
罗公公心中一动,“香气?什么香气?你可知道是何物散发出来的?”
马夫摇头如拨浪鼓,“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个粗人,哪里能分辨出什么香气。”
罗公公撇了撇嘴,又随手指了个侍女,好巧不巧,正好点到了烂桃。
“你可闻到了太子身上有何特殊香气?”
烂桃恭敬答道:“回公公,奴婢未去过赛场。”
罗公公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你可知太子殿下当日所穿衣物如今在何处?”
“太子殿下坠马后,衣物应该被东宫的人收回去了,具体在哪,奴婢就不清楚了。许是送去浣洗了,又许是烧了。”
罗公公打发走马厮伺候的人后,立刻赶往东宫尚衣部。
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当日李昭缙所穿的衣物。
罗公公拿起衣物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他带着衣物,匆匆回到宫中,将调查结果一五一十地告知燕帝。
燕帝拿起那件衣物,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这香气……为何如此浓烈?有人故意在衣物上做了手脚,借此刺激马匹发狂?”
罗公公躬身道:“陛下,奴才猜测极有可能。只是,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还需进一步调查。”
燕帝紧皱眉头,心中暗自思忖。
若真是有人故意在衣物上动手脚,那此人必定对马匹习性十分了解,而且还能接近太子的衣物,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去,把负责太子衣物的宫女和太监都给孤带来,孤要亲自审问。”燕帝怒声吩咐道。
不多时,几个负责太子衣物的宫女和太监被带到了御书房。
他们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说,太子这件衣物上的香气是怎么回事?”燕帝怒目而视,手中紧紧攥着那件衣物。
他阴执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像野狼盯着将作为它食物被吃掉的兔子。
整个殿里笼着一层名为“龙怒”的阴云,无人敢多动一下。
呼吸的声音都想放得轻些、再轻些,巴不得直接闭了气,当个跪得端正的尸体。
“无人说?”燕帝尾调上扬,带了几分威助的意味。
仔细听还能听到下面人咽涶沫的声音,他们之间眼神互相转了几个来回,才有个胆大的应了声。
其中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这……这衣物一直是由彩月姐负责打理的,小的……小的真不知道这香气是怎么回事啊。”
“啧,”燕帝十分不耐地“啧”了一声,“废物。拖下去,杖毙。”
几乎是话音刚落,殿门便被大力推开,晃眼的阳光倾洒。
两个御前侍卫径直上前,架住小太监的两条胳膊便往外拖。
小太监满脸惊恐,胡乱地挣孔,口中止不住地求饶:“陛下!求陛下开恩!陛下!陛……唔唔唔…………”
小太监说到一半便被御前侍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嘭”地一声,殿门又被大力关上。
殿外的阳光好不容易照进来,这下又被被彻底隔绝。
殿内跪的一群人的心,也死了。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但又不能出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瞪大的眼眶中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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