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的气味不大好闻,烂桃却已是习惯了。
她将一梱干草拆散、撒入石槽中。
这已经是最后一梱了,一会将周边打扫干净,便可回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烂桃警惕地回头看去,零零散散撒了一些干草的土路上,出现了一颗缠着布条的石块。
马厩这边的墙相对低矮,从外面投入一个石块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是不是烂桃的错觉,感觉隐隐飘过来一阵香气。
烂桃四下望了望,见四周无人,眼疾手快地将石块捡了起来。
捡起来后,烂桃才能确定香味确实是从石块上散发出来的。
准确来说,该是布条散发的气味。
将布条拆下后,只见内侧写了不少字,密密麻麻的写着她第一次的“任务”。
烂桃将石块随手丢进了草垛里。
细细看罢,烂桃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看了看布条上的字,又闻了闻布条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香气。
虽然不理解,但依旧按照布条上说的去做。
她拈着布条,慢慢凑近太子最喜爱的那匹枣红马。
枣红马好奇地嗅了嗅,不一会儿便打了个响鼻。
烂桃的手稍微瑟缩了一下,见枣红马似乎并不狂躁,又将那布条贴上去。
枣红马左右摇头,躲避着充满香气的布条。
烂桃依旧不死心的往它面前贴,枣红马明显开始躁动起来,弄得缰绳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烂桃又试着将布条拿远一点,枣红马连打几个响鼻,蹄子跺在地上,“嗒嗒嗒”的响。
天色渐暗,烂桃也不敢耽搁,将布条往袖子里一塞。麻利地收拾好马厩便往回赶。
屋中只有一人,是最早干完活的枯禾。
“禾姐姐,东宫里是不是来了一批香料?”烂桃进屋后快速关好门,压低声音道。
枯禾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如实的点了点头,“是,说是皇商举荐的西域香料。”
“是……拿来熏衣的?”烂桃又追问道。
“是啊,”枯禾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意识到了点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公主那边来信了。”烂桃轻声道。
闻言枯禾手一顿,一双清明的眸子盯着烂桃。
“你……当真……要为公主办事?”
几日前枯禾也的确被烂桃说的动摇。
但这几天的冷静下来,她还是觉得这事不大妥当。
还是太危险了,舍近求远,去寻得公主的庇佑。
相信公主那虚无缥缈的“得势”,还不如像如今一般躲着太子过日子,那样还安稳些。
她不是不想逃出这个东宫,只是总要换一个现实一点的法子。
枯禾从宫里出来,又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可以称得上是资历老。
宫里头没几个好惹的主,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这似乎只能是个理想。
如果她再年轻个三两岁,可能也就跟烂桃一样,一腔热血了。
烂桃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自然。”
“你……哎,罢了。”枯禾还想再劝,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要我做什么?”
烂桃将袖中布条翻出来,递给枯禾。
枯禾看罢吸了一口冷气,抬眸对栏桃道:“所以我要干什么?”
烂桃:“……”禾姐姐你到底看了个什么?
烂桃轻咳一声,“不干什么,就是用那些新来的西域香料给太子的衣裳熏香。就这么简单。”
“仅仅是香料熏衣?”枯禾追问道。
“是,不过一定要用香气浓烈的香料。”
烂桃十分肯定,幸好禾姐姐就是司香宫女,不然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还没处办呢。
听了烂桃的话,枯禾还是不放心,依旧皱着眉头,“可我从未听过什么香料能引起马烦躁至狂的呀?”
“不用至狂,烦躁就够了。”
“那我也听过什么香料有这样的效果。”
烂桃心里也发怵,从未听闻香料可以惊马。
也只是从之前的话本子上看到过一些什么西域特有的毒草燃烟惊马。
但那也只是话本子而已,不可全信。
“好了,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换一批香料来熏衣。”枯禾应了下来。
第二天,枯禾早早便去准备熏香的事宜。
烂桃则依旧如常去马厩干活,只是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
晌午时分,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匆匆来到马厩,大声喊道:“你们谁是烂桃?太子殿下宣你即刻去前殿!”
烂桃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是事情败露了?可自己和枯禾明明做得很小心啊。
她强装镇定,擦了擦手,跟着小太监往前殿走去。
一路上,烂桃的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若是真被发现,自己该如何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自己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小宫女?
但这样的说辞,太子又怎会轻易相信。
来到前殿,烂桃低着头,不敢直视李昭缙的眼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奴婢烂桃,见过太子殿下。”
李昭缙坐在殿中的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烂桃,冷冷地开口道:“你可知罪?”
烂桃心中一紧,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奴婢不知,还望太子殿下明示。”
李昭缙冷哼一声,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落在烂桃身上。
“本宫的枣红马今日莫名烦躁不安,本宫派人一查,发现你昨日在马厩鬼鬼祟祟,还拿着个布条逗弄马匹,你到底意欲何为?”
烂桃脑子飞速转动,突然灵机一动,抬起头,眼中含泪道:“太子殿下,奴婢冤枉啊!”
“昨日奴婢在马厩捡到一个布条,上头散发着奇怪的香气,奴婢从未见过,想着这香气奇特,说不定能让殿下的爱马高兴,便想试试,谁知那马竟如此反应,奴婢真的没有恶意啊。”
李昭缙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烂桃这番话的真假,但烂桃知道他绝对没有相信。
见烂桃的双肩微微颤抖,李昭缙恶意开口道:“你怕本宫?”
烂桃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努力保持镇定:
“殿下威武霸气,奴婢自然是敬畏殿下。”
“哼!这张嘴倒是伶俐。”
李昭缙踱步到烂桃身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语气依旧冰冷:“本宫的马平日温顺得很,偏偏你逗弄之后就烦躁不安,这仅仅是巧合?”
李昭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冰冷异常,如同毒蛇吐信。
烂桃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殿下,或许是那布条上的香气过于独特,惊扰了马儿。奴婢听闻,有些罕见的香料会对动物的情绪产生影响,只是奴婢愚昧,不知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殿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那布条。”
此时烂必须把自己摘干净,至于那布条……
李昭缙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片刻后道:“那布条如今在何处?”
果然还是问了,烂桃咬紧了唇,额上微微冒了一些冷汗。
“回殿下,昨日奴婢怕那布条上奇怪的香气继续影响马儿,慌乱之中将它扔到马厩的草垛里了。
烂桃在赌,她赌李昭缙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大动干戈。
浪费自己的时间和人力,就为了去找一个不重要的布条。
李昭缙死死盯着烂桃,找出她说谎的痕迹。
可眼前这个侍女和之前的好似不太一样。
之前的侍女见了自己都瑟瑟发抖,说话都发颤,若是撒了谎,那更是明显,一眼便能看出。
眼前的这个侍女条理清晰,口齿伶俐,还真带着一丝委屈。
“当真?”李昭缙逼问道。
烂桃咬了咬牙,高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全身溃烂而死!”
李昭缙闻言轻笑一声,“你倒是狠。罢了,下去领了二十板子,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脏了本宫的眼。”
二十板子的警告和被当做细作丢了命相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烂桃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太子挥挥手,示意烂桃退下。
烂桃起身,缓缓退出前殿,直到走出殿门,才长舒一口气,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待烂桃领完二十板子,她的下半身都已经麻木了,整个人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晕了过去。
被两个小太监拖着这才回了屋子。
屋子里空无一人,烂桃就在自己的床位上趴着。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就在烂桃真的顶不住,快要晕过去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面的光线照进昏暗的屋子里。
烂桃不适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来的人是贱芽。
贱芽扑到烂桃的床位前,见她这副近乎奄奄一息的模样,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蓄满了泪。
“桃……桃子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
烂桃现在没空回她的话,勉力拍了拍贱芽的手,“香布条……马厩……放新的……”
贱芽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事,揩了一把泪道:“桃子姐姐你放心,禾姐姐已经去放了。”
烂桃轻轻地点了点头,极其小声道:“我先……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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