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太医,我家小姐已有医师照料,您请回罢。”北知持刀守在溪云寝室门口,不让除宋皎外的任何一个医师进去。
“这……”卜太医倒是想进去,但北知的身手他那日窥见过一二,眼下又持利刃,不免心中发怵。
“北大人,微臣是太医院的副院正,特奉陛下之命来照看溪大人,还请您赏脸放行。”
北知的小腿上还绑着层层绷带,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依旧固执地守在寝室门口不走。
“父皇派人来了?本公主怎么不知?”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李朝颜一身红衣,唇角带笑,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两股战战。
卜太医忙跪下行礼,“微臣见过公主,公主殿下万安。”
李朝颜没让他起来,而是继续问道:“你方才说,是父皇派你来的?”
“是,微臣是太医院副院正。陛下体恤溪大人为民负伤,特派微臣前来照料。”卜太医弓着身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李朝颜轻笑一声,没有戳穿他,“副院正难道不知‘一病不可两医’?溪大人已有一位医官照看,怕是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卜太医额头沁出冷汗,仍强撑着争辩:“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溪大人此次伤情凶险,寻常医官恐……”
话音未落,李朝颜陡然敛了笑意,“本公主会向父皇解释,这罪名本公主替你担着。”
又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道:“倒是副院正,这般执着于给溪大人诊治,莫不是觉得母后留给本公主的宋医官,医术比不上一个太医院的副院正?”
这话分量极重,卜太医面色瞬间煞白,连磕三个响头后踉跄着起身。
北知一瘸一拐的转过身对李朝颜行了个礼,什么话都没说,又转回去继续守着。
层层纱布缠绕着整个小腿,带着一股很重的草药味,边缘一些地方还渗着血。
李朝颜色蹙了蹙眉,“你还是先去歇着罢,门口我派人守着。你才受了伤,也该好好养着才是。”
北知还是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依旧固执的守在门口。
“北知姐姐,你又下床!”
身旁传来一声故作凶狠的女音,李朝颜明显看到方才那个敢拿刀抵着御医的北知被吓得抖了一下。
南意就站在不远处,两手叉着腰,一张带着幼儿肥的脸上盛满怒气,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
她不过去看个药,一回房里,发现本应在床上好好躺着修养的北知姐姐不见了,便来这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找她。
哼哼,果不其然。
这厢南意已经走到了北知面前,先是朝李朝颜端正的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随后想瞪着北知,去发现身高不够,只好仰着头瞪着她。
北知一改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不敢对上南意的视线。
“南意,你怎么找来了……”
南意气鼓鼓的用食指戳了戳北知的肩膀,“我怎么来了?某人腿伤了还不好好呆着,四处乱跑,所以我才寻来啦!”
“我……”北知嗫嚅道。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南意根本不打算听北知的解释,直接将她的话打断,“小姐吩咐我要看好你,我便一定要看好!回房呆着去!”
随后拉着北知胳膊,往她们房里拽。发现北知走不稳,又小心地扶着她往回走。
北知轻轻挣动两下,逃脱了南意的桎梏,“南意,我得守好门,不能让外人进去。”
“有人会替你的!”南意气得鼓了鼓腮,有时候她真的不想理这个死脑筋还轴的呆头鹅!
她又看向李朝颜,像是在找李朝颜寻求这个答案。
李朝颜嗤笑一声,怪不得溪云这么喜欢这个南意,和北知配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活宝。
虽然拆开也是。
她轻轻点了点头,道:“自然。”
南意又转头望向北知,一副“你看罢”的表情,朝李朝颜行了个端正的礼,随后不由分说地架起北知的胳膊,将人扶走。
李朝颜望着那两道背影,嘴角扬起一个看穿一切的笑。
进屋时,宋皎的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朝颜,“我什么时候成皇后留下的人了?”
李朝颜十分熟稔地坐到溪云的床榻边,“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反正他又查不到。”
宋皎连着“哼哼”两声。“呦,公主殿下可真是往草民脸上贴金。”说着翻了个白眼抬脚往外走。
溪云是被左肩上的痛唤醒的,疼痛从左肩一直漫延,好似要把她整个身子从中生生撕裂成两半。
努力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李朝颜喜出望外的脸。
李朝颜又立刻把宋皎差人叫回来。宋皎出门才没多久,不用人传唤也听到了李朝颜的声音。又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回走去。
她进门时,两人又是贴的那样近。李朝颜十分殷勤地问溪云伤口还痛不痛,身子感觉有无异常。
这番情景又让宋皎想到那日自己端药来时看到的一出“好戏”。
怨气也不由得更重了些。
“咳咳!”宋皎重重地咳了两下,提醒李朝颜自己还在这儿呢!
季朝颜浑身一个机灵,欲盖弥章地直起身子,收回手。
“殿下可真是关心溪大人,巴不得浑身上下都探一番。”宋皎阴阳怪气地开口。
很明显,她说得是李朝颜偷亲溪云的事。
李朝颜双颊染上薄红,让出溪云身旁的位子,“你快来给阿云看看。”
“阿云”,这个称呼让溪云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李朝颜朝夕相处的那个“梦”。
“梦”里,不,该是说曾经。
曾经的李朝颜都是唤她“阿云”的,连她们重逢再见时李朝颜也是想唤她“阿云”。
不过,被溪云自己制止了。
那时溪云满脑子都是李朝颜在勤政殿门口说的“咱们日后还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举止就该有分寸,得分得清君与臣。
再见到这张美得不似凡物的脸,溪云心中却是有了新想法。
与李朝颜初见时心中的惊艳至今仍在心底翻涌。
后来她们在宫中朝夕相处,李朝颜会悄悄将御膳房的桂花糕藏在袖中带给她,会在她熬夜批阅文书时默默添上一件披风,会在无人处亲昵地唤她“阿云”。
那些日子里,她们一起在御花园赏过最盛的梨花,在藏书阁里为一首诗争论到面红耳赤,也曾在暴雨夜共撑一把伞,听雨滴敲打伞面的节奏。
溪云记得李朝颜靠在她肩头说“有阿云在,我什么都不怕”时,自己狂乱的心跳。
可后来,那句“咱们日后还是朋友”如同一把利刃,斩断了所有旖旎。
溪云逼着自己收起情愫,将“公主殿下”四个字牢牢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再重逢时,她满心怨怼,却在李朝颜脱口而出“阿云”时,险些溃不成军。
如今看着李朝颜因宋皎的调侃而慌乱的模样,溪云忽然意识到,有些感情从来不会真正消失。
李朝颜眼底藏不住的关切,下意识的亲昵举动,都在诉说着未曾改变的心意。
而她自己,又何尝放下过?每一个午夜梦回,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都会化作李朝颜的音容笑貌,温柔地将她包围。
“阿云?”李朝颜小心翼翼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眼中满是担忧,“可是伤口又疼了?”
溪云望着那双盛满关切的眸子,忽然觉得曾经那些小心翼翼的克制、故作疏离的伪装,都变得可笑而多余。
“朝……阿朝!我……”
话未说完,李朝颜已红了眼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
宋皎不知道这俩人在搞什么鬼,只觉得她们俩好烦,次次都要当她们两人之间的煤油灯。
她不耐烦地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
对着溪云道:“说够了罢?”又转头到另外一边对李朝颜道:“能瞧病了吗?”
宋皎凑到溪云身边,故意将药箱重重搁在床边,发出“咚”的声响。
她阴阳怪气道:“溪大人这金贵身子,可得仔细些。有些人呐,说是关心,实则借着照顾之名,行那……”
“宋医官!”李朝颜骤然出声打断,耳尖泛起可疑的红,“你若不想看病,大可回去。”
溪云带着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移了又移,转了又转。直觉这两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但刚醒过来,脑子还在发懵,实在不愿再费心神去想。
“我可不敢。”宋皎挑眉,“毕竟公主殿下这么宝贝溪大人,指不定下一秒就要把我这碍眼的丢出去。”
“够了!”李朝颜猛地站起,强装镇定道:“给阿云治病才是要紧事。”
溪云望着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模样,轻笑出声。
她伸手拉住李朝颜颤抖的手,又冲宋皎道:“宋医官,劳烦你先诊脉罢。”
宋皎收敛了方才的不正经,不再同李朝颜打趣,三根手指轻搭在溪云的脉上细细感受。
“溪大人可还感觉体内有何不适?”
“并无。”
“溪大人昏睡时可有知觉?”宋皎问这话时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李朝颜。
“无,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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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