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议事厅内,烛火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墙上的大幅地图。温尚东端坐图前,眉头深锁,温泽则焦躁地在厅中踱步。
“北军兵锋已至,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温泽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在空旷的厅内回荡。
一名将领起身,面带忧色:“家主,是否……考虑求援?”
“求援?”温泽猛地转身,发出一声嗤笑,“如今这局面,谁敢伸手援我温家?谁又敢援?”
“阿泽,稍安勿躁。”温尚东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失两城,确需谨慎。然我温家百年基业,根深蒂固,岂是区区北军可轻易撼动?”
话音未落,府外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踉跄着冲入议事厅,扑倒在地:
“报——!家主!北军……北军已破外城!正……正杀向府邸而来!”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温尚东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对侍卫厉声道:“立刻护送小姐去密室!其他人,随我迎敌!”
温泽紧随其后,两人疾步冲出。
府外已是一片修罗场,火光冲天,映照着刀光剑影。温家守卫虽在浴血奋战,但北军的攻势如狂潮怒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冲击着防线。
温尚东“铮”地拔出佩剑,率先杀入战团!温泽与诸将紧随其后。家主亲临,温家士兵顿时士气大振,怒吼着发起反击。
城头之上,傅动持剑而立,衣袂翻飞。他看着下方混战,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来:“温老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归降,尚可留得全尸,免做那鱼腹之食!”
温尚东一剑劈开眼前敌兵,仰头冷笑:“傅行远!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甘为萧北歌鹰犬,就不怕有朝一日,也落得老夫今日下场?”
“下场?”傅动挑眉,语带讥讽,“温大人今日之祸,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何不猜猜,您这把老骨头,还能在城头站上几时?”
“哼!”温尚东眼中厉色一闪,“老夫打不赢朝廷,自有鞑靼铁骑南下!届时两面夹击,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支撑几时!”
“温大人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晚辈无礼了!”傅动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北军精锐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温府及周边街巷围得水泄不通。
温尚东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的北军,不惧反笑,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傅行远!你以为老夫还会再中你的瓮中捉鳖之计吗?”
傅动脸色微变,心中警兆突生。
就在这时,远处大地震动,如闷雷滚动,一支骑兵洪流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撕裂夜幕,向福州城狂飙突进。
“家主!援兵!是我们的援兵到了!”一名温家士兵指着远方激动嘶喊。
温尚东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下,一面绣着温家猛虎啸月家徽的旗帜猎猎作响,正是他翘首以盼的南方援军。
“好!天不亡我温家!”温尚东精神大振,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如电射向城头,“傅行远!你的如意算盘,今日注定落空!温家儿郎,随我杀敌!血战到底!”
援军的到来如同强心剂,温家士兵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疯狂反扑,杀声震天。
傅动一边挥剑杀敌,一边迅速向暗处的顾时递了个眼色。顾时心领神会,身影一闪,悄然隐入混乱的战场深处。
温尚东奋勇拼杀,竟硬生生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当他终于停下喘息时,猛然惊觉,四周竟空无一人,狭窄的巷弄死寂一片,唯有远处隐约的喊杀声传来,更衬得此处诡异莫名。
中计了,被故意引到了这里。
温尚东心中一凛,立刻横剑于胸,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屋脊楼阁。
“咻——!”
一道白影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从暗影中暴起!凌厉的剑光划破寂静,直刺温尚东咽喉,温尚东反应极快,长剑上撩格挡。
“铛!”火星四溅。
南歌一击不中,剑势如狂风暴雨般再次袭来,温尚东狼狈招架,被逼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拉开些许距离,喘息道:“南公子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萧北歌在你身边埋了暗线,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陛下行事,我心中有数。”南歌声音冰冷,“倒是温大人,弑君谋逆、勾结外敌、祸乱朝纲,桩桩件件,哪一桩不够你温家九族尽灭?此刻倒来与我论理直气壮?”
“哼!”温尚东冷笑,试图攻心,“那是萧北歌对你太过纵容!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听老夫一句劝,跟着他,迟早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不劳费心。”南歌眼神一厉,手中凌霄剑光芒暴涨,攻势骤然提速,剑光如匹练,快得只余残影,温尚东左支右绌,“嗤啦”几声,身上已添数道血痕,他咬牙硬抗一剑,趁南歌招式稍滞,猛地一脚踹向南歌小腿。
南歌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眼中杀意更盛,攻势非但未减,反而更加狠辣。
“南歌。”温尚东被逼得险象环生,口不择言地刺激道,“你那亲爹视你如草芥,你还在这里为他卖命?识相点苟且偷生不好吗?还有你那早死的娘……哼,若非她不知收敛,府里那些‘好姐妹’又怎会好心给她送上一碗绝命汤?”
“闭嘴!”南歌怒喝,剑招愈发狂猛温尚东手中长剑几乎被震飞,身上伤口剧痛钻心,眼看南歌下一剑便要穿心而过,温尚东眼中凶光毕露,竟不顾一切,凝聚全身残力,挺剑向南歌心口同归于尽般猛扑过去。
南歌招式已老,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却决绝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斜刺里猛然撞出,一柄冰冷的剑锋,带着刻骨的恨意,抢先一步,狠狠刺入了温尚东的后心。
温尚东身体猛地一僵,前扑之势顿止。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当看清身后那张脸时,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黎……黎儿?”温尚东口中鲜血狂涌,声音嘶哑破碎,“为……为什么?”
温黎紧握着插入父亲身体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婉柔顺,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与刻骨的恨意:“爹……您将我当作棋子送入那吃人的深宫时……可曾想过今天?”
“你……你一直在骗我?”温尚东眼中充斥着被背叛的震怒与不解,“那些孝顺懂事……都是假的?”
南歌收剑而立,在一旁冷冷旁观。
“假的?”温黎凄然一笑,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难道爹您不是吗?您将我送入宫,不过是想借我攀附太后,成为您谋反的踏脚石!若我未能逃出,您可会在意我是生是死?您所谓的关心,不过是为了您那永远填不满的权欲!”她声音陡然拔高,“您不是想颠覆这江山,让温家登顶,让太后萧任芳继续坐享尊荣吗?!我偏要毁了温家!毁了您!也毁了萧任芳那个老妖婆最后的指望!我要让她知道,她倚为臂膀的温家,是毁在她亲手送进宫的棋子手里!我要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你……你这个孽障!”温尚东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徒劳无功,只能怨毒地瞪着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儿。
“宋林……是你设计害死的,对不对?”温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宋林?”温尚东吐着血沫,脸上竟露出一丝扭曲的得意,“不过是个碍眼的寒门蠢材……除掉他……有何不可?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寒门子弟……读破万卷又如何?考取功名……也不过是权贵脚下的蝼蚁!你告诉我……什么是世道?啊?”他嘶吼着,状若癫狂。
“我在宫中……日夜思念的家……”温黎眼中的泪终于落下,却迅速被仇恨的火焰蒸干,“原来……也不过是您眼中……另一块碍眼的石头罢了!”话音未落,她猛地抽出长剑,带着满腔的怨毒与绝望,再次狠狠刺入温尚东的胸膛。
“呃——!”温尚东身体剧烈抽搐,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温黎,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怨毒,最终气息断绝,死不瞑目。
南歌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无悲无喜。空气仿佛凝固。
过了许久,南歌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死寂:“还以为你一时找不到这僻静处。”
温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拔出染血的长剑,声音疲惫而冰冷,再无一丝温度:“有劳南公子引路。此恩……温黎记下了。”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南歌语气平淡,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边角磨损泛黄的信笺,递到温黎面前。
“我在他书下寻到的,你自己看吧。”
温黎的目光触及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浑身剧震,她颤抖着手接过,展开。
信纸中央,一行清隽的小字清晰无比:
温黎,吾心悦君,愿此生不负。
落款处,是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名字……
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温黎痴痴地看着那行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释然,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谢……南公子……”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竟对南歌绽开一个极致温柔又无比凄美的笑容。
南歌静静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下一刻,温黎的笑容定格,她手中那柄刚刚弑父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抹过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如红梅般绽放,染红了她的衣襟。她的身体缓缓软倒,唯有那封染血的信笺和那枚竹片,被她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攥在冰凉的手心。
南歌站在原地,久久地沉默着。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看着温黎冰冷的尸体,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或许终有一日,他也会步此后尘。然而奇怪的是,心中竟未升起半分恐惧。
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竟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
疯了。
他想。
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主子!”顾时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气喘吁吁地冲到近前,脸色煞白:“主子!嘉峪关……嘉峪关失守了!陛下……陛下亲率大军,御驾亲征了!”
南歌眉头猛地一拧,眼中戾气骤升:“不是让他坐镇京城,别轻举妄动吗?!”
“宫里……宫里能信得过的实在没几个了!陛下也是迫不得已……”顾时急急解释。
“傅动那边如何?”南歌强行压下心绪,语速飞快。
“傅大人那边大获全胜!温家那些新募的兵,根本不堪一击,已经……”顾时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南歌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这里交给你!立刻让徐刻带人跟我回京!”南歌的声音在夜风中远远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肃杀。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