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丞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身上还带着几分夜风吹来的凉意。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将酒瓶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漫不经心，却藏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查的差不多了？那两个杂碎，背后是姓王的建材商，听说前段时间跟咱们抢过东城的项目，没抢过，就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沈清的主意，真是活腻了。”
林之远抬眸看他，声音低沉而冰冷：“沈清还在医院躺着，不想让我卷入这些麻烦，可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过这些人。”
“废话。”贺宇丞嗤笑一声，指尖摩挲着酒瓶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咱们俩从一无所有做到今天，手上要说有多干净，骗鬼呢？早年为了抢项目，被人堵在仓库里打，为了讨回尾款，跟混江湖的人周旋，为了公司能活下去，那些灰色地带的事，咱们没少碰。黑白两道给的面子，不是白来的。是咱们一拳一脚、一分一厘挣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强势：“我家那些关系，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用，总觉得靠家里撑腰，不算真本事。这些年，咱们靠自己，把小作坊做成大公司，上百位员工跟着咱们吃饭，不是让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姓王的以为借着撞死那小孩的家属有点关系就借医闹名义打了沈清，他是真不知道，感动咱们身边的人，下场是什么。”
贺宇丞的后台，动用起关系来在G市也是能伸得上手，只是他打小就好强，不甘心靠着家族光环立足，执意要和林之远一起打拼，从零开始。这些年，哪怕公司遇到再大的困难，他都没向家里伸过一次手，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兜底的底气--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些被他刻意隐藏的关系，随时都能成为压垮对手的利刃。
贺宇丞的这番话好似话里有话，但是林之远此时脑子里全是沈清清瘦苍白的脸，和护士长说的那些话。没有反应贺宇丞话里的其它意思。
想到沈清，林之远的胸口就一阵发紧。沈清干净、温柔，行医救人，不懂得商场的险恶，不了解他和贺宇丞背后的暗流，可他既然护着沈清，就绝不会让沈清平白受这份委屈。
“有些朋友该打招呼了，先把那两个动手的杂碎找出来，好好算算这笔账，在慢慢跟姓王的玩。”林之远开口。
贺宇丞挑眉，拿起桌上的资料，随手翻了翻，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正有此意。”
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两通电话，悄然搅动里G城的暗涌。一边是道上朋友的承诺，天亮之前，必定找到那两个医闹分子；一边是商场上的伙伴默许，会暗中收紧对姓王建材商的合作，断其生路。
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嚣，没有大张旗鼓的施压，林之远和贺宇丞只用了最简单的方式，就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两个任人欺负的毛头小子，如今的他们，手握资源，人脉遍布，黑白两道皆有交情，手上或许沾着灰色的痕迹，却有着自己的底线--护着身边的人，寸步不让。
贺宇丞倒了两杯酒，推给林之远一杯，语气笃定：“放心，不出三天，这事必了，没人能在G城，当着咱们的面，欺负咱们的人。”
林之远接过酒杯，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的怒火与坚定。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像是宣战的号角，也像是守护的誓言--他们在这座城拼下的一切，他们想保护的人，谁也别想动。
林之远的车碾过碎石路，车灯划破浓稠的黑暗，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听筒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林哥，人抓到了，在仓库里捆着，嘴硬的很。”
车刚停稳，林之远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仓库里只亮着一盏黄的钨丝灯，光线堪堪笼罩住中间那片空地。两个男人被反绑在铁架上，嘴里塞着破布，看见他进来，眼里闪过惊恐，却又强撑着不肯示弱。
他缓步走进，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抬手扯掉其中一个人嘴里的破布，然后俯身，凑近那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一人陪一条胳膊。要么一人陪一双手。”
那人浑身一颤，这哪里是两个选择，这是一个选择，都是要命的选择。
旁边另一个人突然挣扎起来，含糊不清地嘶吼着。
仓库里的钨丝灯滋滋作响，昏黄的光线下，两道被反绑在铁架上的身影剧烈挣扎着，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林之远狠狠地将破布塞回那个求饶男人的嘴里，指尖的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他没在看那俩人一眼，转身大步走到仓库门口，脊背挺着笔直，像一杆蓄满了寒意的枪。
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响，混着铁链摩擦的哗啦声，还有压抑的痛哼。他却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一众人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有人上前低声提示：“那个……林哥，按您说的……”
林之远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哪个手打的，就用哪个手赔。别让我听见多余的动静。”
话音落下，仓库里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他没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沈清发来的消息，说他支援快回来了，想吃他做得饭了。
身后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细碎的抽噎。小弟推门出来：“林哥，办妥了。”
林之远“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手机屏幕上，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把人扔去派出所门口，顺便把他们动手的证据递进去。”
“那……背后指使的人？”小弟犹豫着问。
仓库外的夜风卷着尘土，林之远接过小弟递来的烟，指尖在烟盒上顿了顿，没点，只是揣进了口袋。
“这次谢了。”他声音沉缓，没了刚才在仓库里的狠戾，带着的实打实的谢意。
小弟叫陈尧，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倒不像个混过，反倒带着点少年气。“林哥说这个就见外了，当年要不是你和丞哥，我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这话不假。陈尧是实打实的混二代，老爹在道上混了半辈子，临老了想洗心革面，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逼着他考名牌大学，走正途。可陈尧天生就不是坐的住冷板凳的料，课本上的字看一眼就犯困，倒是对他老爹那些人脉门路门儿清。后来偷摸着拿着家里的钱去做生意，想证明下自己除了灰也能白，结果被人家坑了个底朝天，还卷进两家公司的恩怨里，被对家堵死在死巷子里，打折了腿，打得他只剩半口气。
是林之远和贺宇丞拎着木棍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救了他。从那天起，陈尧就铁了心要跟着他们。
起初他俩不想带他，毕竟走的路太危险，去救他是那天的确是无意碰见他被人追打，怕小孩出事跟了去，结果俩人没想到会那么惨烈。他们婉拒了几次，也和他说只是无意救了他，不用回报，可架不住陈尧死缠烂打，但是这小子脑子是活络，人脉广，做事又够讲义气，他们想了想也就带着他往正路走一走。
但是陈尧没有完全放手灰色地带的活--处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麻烦，拿点快钱。陈尧懂规矩，更懂分寸，从不让手伸的太长，也从不让麻烦沾到林之远和贺宇丞身上。
“那两个家伙的证据我已经整理好了，明天一早就送派出所。”陈尧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语气轻松，“姓王的那边，要不要我先去探探口风？”
林之远摇头，目光望向远处亮着的居民楼，“不用，他的账，我们亲自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这事结了，和丞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好玩一圈。”
陈尧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那可说好了，我要去旅游，要去有漂亮妹子多的那种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地方。”
林之远看着他，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还是挺会运用语文的，这句子用的多好啊。
“哎，你别笑啊，我只是学习不太好，不是不好。我也有认真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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