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今天酒店要开例会，肖战起得比平日要早些，隔着门跟人商量，“王一博，我赶时间能先用浴室吗？”

“好。”里面隔着门回应他。

肖战一头扎进浴室，捯饬完出来敲了敲主卧的门，“我用完了，你可以去了。”

门从里面打开，王一博穿着睡衣微微皱着眉，右手搭在左边肩膀上，“好。”

肖战回房换了衣服，从浴室经过时发现王一博挤牙膏的姿势有点奇怪，抬着下巴垂着眼，漱口也不低头，左手每抬高一寸，眉心都会蹙得更紧些。

“你怎么了？”肖战靠在门边担忧地问：“为什么姿势这么僵硬？”

王一博透过镜子看他一眼，手上缓慢地搅动水杯，“颈椎病犯了。”

“这么严重吗？”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嗯，待会儿去看。”王一博放好水杯，转头去抽毛巾。

肖战发现他转头困难，需要侧过整个身子才行，整个动作慢得像被降了倍速，动作大一点都很疼的样子。

他帮忙拿下毛巾，“你是左边肩膀都不能动吗？”

“能动，就是活动受限。”王一博解释道，硬抬也能抬，就是牵扯着整片肌肉都疼罢了。

“这么严重。”肖战原本要把毛巾递过去，闻言直接收回来，开始往水池放热水。

“为什么突然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应该是昨晚在江边谈事，肩膀吹风受了凉，王一博伸手阻止，“你不是赶时间？快去。”

他伸手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肖战躲开的速度，“我拧个毛巾的时间还是有的啊。”

“给。”他把散着热气的毛巾递给王一博，王一博要放到腹部的位置才能抖开，再用右手拿来擦脸。

肖战的担忧全写脸上了，丝毫没藏着，把手放在王一博左肩上，轻轻按着：“哪疼，这儿吗？”

王一博下意识扭头，肌肉牵拉带起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肖战忙用手去碰了下他的脸，“诶，你别转。”

“今天别开车了，打车去医院吧。”肖战说完又不放心，立马改口，“算了，我送你去。”

“我打车就行，你赶紧吃，待会儿晚了。”王一博把毛巾扔回水池，搭着肩膀试图转动，但稍一活动他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肖战直接把人从水池前挤开，冲完毛巾挂回去，拿过爽肤水拧开瓶盖，“手。”

王一博一边无奈地伸手，一边说：“我没残，你赶紧去吧。”

肖战拧完爽肤水又去拿面霜，就差直接上手了，“逞什么强啊，又不会更帅一点。”

王一博快速单手抹完脸，推着肖战出去了。

早饭间，两人对座吃饭，肖战也拧着个眉毛，看上去快愁死了，“就说你办公室那张破椅子不行吧，腰椎没事，颈椎先出问题了。”

“你什么时候得的颈椎病？”

“有两三年了。”

肖战搅着粥，时不时往对面碗里添点小菜，让王一博拿筷子的机会都省了。

上学那会儿每天凑一块，谁起晚了没吃早餐，谁贪打球的时间没吃午饭，两人一清二楚，现在可好，一个病得了两三年，还得凑巧撞上才能知道。

肖战心里有点郁闷，“除了颈椎，还有什么问题？”

王一博看他一眼，“盼我点好。”

肖战没什么胃口，勺子搅两下便放下了，抬表看了眼时间。

王一博在网上预约了号，弄好后放下手机，“我挂了十点的号，你赶紧去上班。”

“没有更早的号吗？”

王一博起身，右手拽着肖战的手腕，把人拽到门边，从玄关柜上拿了钥匙，“赶紧换鞋。”

例会陈总也在，临时请假确实不好弄，肖战叹了口气，“那我开完例会找你。”

王一博打开门把人推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是要忍着疼，“你忙你的，不管我。”

“那我结束给你打电话。”

“再晚要赶高峰了。”王一博摆摆手，催促道。

早上开例会肖战有点走神，在会上给邵通景发微信，【王一博有颈椎病。】

邵通景：【所以呢？】

肖战：【所以你也不知道。】

邵通景：【...】

邵通景：【一定要知道吗？】

肖战：【你知道蛇属于什么动物？】

邵通景：【爬行动物。】

肖战：【冷血动物。】

邵通景：【我又不喜欢他。】

肖战：【那你真没眼光。】

邵通景：【晚上来小筑吃饭？】

肖战：【你开的是茶馆。】

邵通景：【晚上来小筑喝茶？】

肖战：【不去，王一博不让我单独跟你吃饭。】

邵通景：【！！！你们现在什么阶段？】

肖战：【不太熟的阶段。】

邵通景：【你在发烧？】

肖战：【我在发疯。】

邵通景：【...】

肖战：【任元纬知道王一博有颈椎病吗？】

邵通景：【我怎么知道。】

肖战：【你不是趴在他家床底下吗？】

发完这条消息，肖战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然后把手机收了。

这个例会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翻来覆去讲些没用的东西，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也不知道王一博看得怎么样了，想到这，肖战又把手机拿出来，开始在网上搜寻缓解颈椎疼痛的办法。

好不容易结束长达三小时的管理层例会，肖战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王一博打电话。

不知道回信息的人，接电话倒是挺迅速，“看完了吗？”

“嗯，在拿药。”

“医生怎么说？”

“开完例会了？”

“你别打岔。”

“开会摸鱼。”

肖战听到类似塑料袋的窸窣声，紧接着是一句有礼貌的谢谢，看来是拿完药了。

“你还去公司吗？”

“现在去。”

肖战看了眼时间，从衣架上抽走大衣，打开抽屉抓上车钥匙，“你在医院等着，我来接你。”

“马上走了，不用过来。”

“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啊，公司离了你又不是不转。”

“又不是什么重症，没那么夸张。”

“你手都抬不起来了，这很夸张！”肖战语气严肃，语速也快，“王一博，你能不能听我一回？”

通话有片刻的沉寂，肖战身处空旷的走廊，脚下是降噪防滑的地毯，一切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在较劲。

他又想起早晨那会儿王一博蹙眉难忍的表情，心里一揪，语气也软了。

“你总要吃饭吧，我接你吃饭。”

在餐厅里肖战把王一博的片子，诊断，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连哪几节椎间盘突出，哪几节层面脊髓受压都背的一清二楚。

医生开了止痛化瘀的冲剂，还有膏药，饭后，肖战问服务生要了热水，盯着王一博喝下去。

“上个盯我喝药的，还是我妈。”

“那是你女朋友不行。”肖战接得飞快，又觉得王一博幸好没跟胥淼淼结婚。

“我的意思是我成年了，喝药这种事不用别人看着。”

“你以为我想盯，我巴不得你好好的。”想到待会儿还要送王一博去公司，肖战就一百个不情愿，说话带着点气性。

王一博只得把药喝了，把杯子倒扣在桌上，表示一滴不剩，肖战那双眼睛才肯把视线收回去。

“膏药贴哪？”肖战朝他走过来。

王一博僵着身子去拦，“我回公司弄。”

“你够得着吗？”肖战只用把药膏拿高一点，坐在位子上还活动受限的王一博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以。”王一博皱着眉头演示给他看。

肖战只盯准了位置，手掌贴上去比划，“这儿是吧。”

“你把大衣脱了。”

王一博侧着身子看他，肖战把药膏纸揭了，态度不退不让，“还是你想回公司让卫商帮你贴？”

“快点儿，让你脱大衣又不是脱内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感官反而更敏感，王一博僵直着背过身，缓慢脱掉一侧袖子，将衣领往后兜了兜。

肖战一直知道王一博左侧发尾下有两颗痣，这些年王一博肩膀宽了，身高长了，但那两颗痣好像没变化过，始终一大一小，一高一低。

能够保持不变的东西不多，肖战忍不住上手去碰，指腹刚碰到皮肤，王一博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微不可闻地屈动了下。

其实右侧发尾也有一颗，只不过位置更低，相比之下左侧的更明显，所以之前肖战坐在后桌，就总是会被这颗痣单独吸引。

药膏很快传来凉意，覆盖了肖战指尖的温热，王一博尽量盯着面前倒扣的水杯，不去多想第一下的触碰。

“王一博，你有好多痣。”肖战一面压着膏药，让四角贴得更稳，一面偷偷去看王一博脖子右前方的痣。

那颗痣应该是王一博全身上下最大的一颗，他不确定，只是猜测。

如果有机会，他很想把指腹贴上去感受，看底下是不是正在跳动的脉搏。

“嗯。”王一博身子微微前倾，拉好领口，开始去套袖子，肖战帮他把垂在一侧的大衣拉上来。

四面相对，那刻肖战心里在想，如果有机会，他最想吻王一博的眼睛，因为那边上也有一颗，这些年看得最多的也是这颗。

只是这颗痣会躲人，只要他盯着看，就会躲开。

比如现在，王一博提着医院的袋子起身，留下一个背影，“我去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