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的“值班奶爸”模式,从最初的应急方案,逐渐演变成了神经外科一道隐秘而温暖的风景线。
起初,科室众人只是震惊于“活阎王”居然会把一个奶娃娃带到充满精密仪器和生死时速的工作环境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震惊的对象,悄然从“带娃”这件事本身,转移到了龚主任面对儿子时,那判若两人的神态与言行上。
那种极致的反差,如同冰封万里的西伯利亚荒原上,骤然绽放出一朵娇嫩柔软的雪绒花,带来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最先察觉并私下疯狂交流的,自然是消息最灵通的护士站。
“我的天!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龚主任抱着小坚果去开水间温牛奶!他那个动作,轻得啊,好像手里捧的是个泡泡,一碰就碎!”
“何止啊!我上次去送文件,看到龚主任蹲在地上,给小坚果穿鞋!那双做手术稳如磐石、能决定生死的手,系儿童鞋带的时候,居然有点笨拙的可爱!关键是,他全程都在用那种……我形容不出来的,超级温柔的语调说话!”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跟小坚果说话的时候,龚主任那个声音,我的妈呀,低了八度不说,还带着点……夹子音?!就是那种‘宝宝乖’、‘爸爸在呢’的调调!配上他那张帅脸,我当时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救命!冷面阎王夹子音!这谁扛得住啊!我以为我出现幻听了!”
“关键是小坚果还特别吃这一套!每次龚主任用那种声音跟他说话,他就笑得特别甜,往爸爸怀里钻,那小奶音回应‘好~’、‘知道啦爸爸~’,哎哟喂,我的心都要化了!”
“原来龚主任不是没有温柔,是他的温柔都给了老婆孩子……”
“以前觉得龚主任是冰山,现在才发现,他是休眠火山,内核滚烫,只是不轻易示人。”
“所以咱们以前挨骂,是因为咱们不是他儿子(也不是张老师)……”
“真相了姐妹!”
………
这些窃窃私语和激动不已的观察报告,在科室内部小范围流传,逐渐拼凑出一个与工作状态截然不同的龚俊形象。
清晨,龚俊需要带领大组进行雷打不动的晨间查房。通常这个时间,小坚果还在睡梦中。龚俊会将他暂时安置在值班宿舍,由护士站的姐姐们帮忙留意一下动静。
但偶尔,小家伙会提前醒来。有一次,龚俊正准备出发,宿舍里传来小坚果带着睡意的哭声:“爸爸……爸爸……”
龚俊脚步立刻顿住,转身回了宿舍。门外等候的住院医和实习生们面面相觑,不敢催促。
隔着未完全关严的门缝,众人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龚主任那把熟悉的、此刻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
“坚果乖,不哭了哦~爸爸在呢~”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异常温柔,“爸爸要去看看生病的小朋友,很快就回来陪坚果,好不好?”
小家伙抽抽噎噎:“不要……爸爸不走……”
“坚果是小男子汉了,对不对?帮爸爸看着小胡萝卜(抱枕),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酸奶,好不好呀?”这哄诱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夹子”韵味,听得门外一众人等目瞪口呆,拼命忍住才没发出惊呼。
“真的吗?”小奶音带着迟疑。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坚果?”龚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拉钩钩~”
一阵窸窣声后,小家伙似乎被安抚住了,小声说:“那爸爸快点回来……”
“好,爸爸尽快。坚果再睡一会儿,乖宝儿~”
当龚俊再次走出宿舍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个用夹子音哄娃的男人是他们的集体幻觉。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属下,语气瞬间切换回零度以下:“都站着干什么?一号病房,开始…”
众人:“………”这切换速度,堪称川剧变脸!
龚俊在处理文书工作的间隙,小坚果若是醒着,便会获准在办公室里玩一会儿。当然,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爸爸视线可及的、绝对安全的区域。
小家伙也不闹,通常是抱着他的绘本或者几个软胶玩具,坐在地毯上自得其乐。
有时,他会举起一个玩具,奶声奶气地问:“爸爸~这个是什么呀?”
正在敲键盘的龚俊会立刻停下动作,转过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瞬间冰雪消融。他会用一种极其耐心、甚至带着点科普趣味的柔和语调回答:
“这个是挖掘机哦,坚果~你看它的大爪子,可以挖土土,盖高高的楼房~”
或者,当小坚果指着绘本上的动物问时,龚俊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儿子身边坐下,将他揽在怀里,指着图画,用那种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夹子音温柔讲解:
“这是长颈鹿宝宝,你看它的脖子长长的,可以吃到树顶上最嫩的叶叶~”
“这个是企鹅,生活在很冷很冷的南极,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像不像坚果学小鸭子走路呀?”
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刻意放柔放慢,带着哄孩子的叠词和上扬的尾音,与他平日里“1.7秒风险系数”的冰冷陈述相比,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发出的。
有一次,一个实习医生抱着病历进来请示,恰好撞见这一幕。龚俊正抱着小坚果,指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用夹子音说:“宝贝看,那是云朵,像不像棉花糖?软乎乎的~”
实习医生瞬间僵在门口,进退两难。龚俊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里的温柔瞬间收敛,但语气尚算平和:“什么事?说…”
实习医生结结巴巴地汇报完,得到指示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现场,内心疯狂刷屏:我看到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龚主任他……他居然有这么一面!这反差萌太致命了!
值夜班时,是小坚果最能感受到爸爸独特温柔的时刻。
夜深人静,医院走廊只剩下偶尔的仪器滴答声和医护人员轻微的脚步声。小坚果躺在宿舍的小床上,龚俊通常会坐在书桌前工作,或者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如果小家伙睡不安稳,哼哼唧唧,龚俊会立刻俯身过去,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用那低沉而令人安心的夹子音哼唱不成调的摇篮曲,或者低声安抚:
“爸爸在呢,坚果不怕……乖乖睡觉觉,明天太阳公公出来了,爸爸就带坚果回家家……”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最柔软的天鹅绒,将孩子轻轻包裹。有时,小坚果会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嘟囔:“爸爸……最喜欢爸爸了……”
龚俊拍抚的动作会微微一顿,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下,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他会低下头,用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夹子音回应:
“嗯,爸爸也最喜欢坚果了……”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定会为这铁汉柔情的一幕心折。可惜,这温馨的场面,通常只有月光和监控仪器沉默的指示灯作为见证。
这些点点滴滴的观察和口耳相传,让神经外科的全体成员,尤其是那些曾经被龚俊的“冷面毒舌”虐到体无完肤的实习生和住院医们,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依然敬畏龚俊的专业能力和工作时的一丝不苟,那种源自实力的压迫感丝毫未减。但如今,这层敬畏之上,蒙上了一层复杂的情感——一种混合了惊奇、理解、甚至隐隐期待的微妙情绪。
原来,龚主任并非天生冷酷,他只是将所有的温情和耐心,都预留给了那个小小的、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这个认知,奇异地缓解了大家被他批评时的挫败感和恐惧感。甚至有人私下开玩笑:
“以后被龚主任骂的时候,就默默在心里想象一下他哄儿子时的夹子音……感觉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自从龚主任开始带娃值班,他骂人的时候,虽然内容依旧犀利,但好像……语气没那么冻死人了?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我也觉得!上次我犯了个错,龚主任看着我,刚说了句‘你的这个判断……’,然后他手机响了,是小坚果的照片屏保亮了一下,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虽然还是批评,但感觉……杀气没那么重了?”
“果然,再硬的钢铁直男,有了软肋也会变得柔软啊……”
“我现在居然有点期待看到龚主任温柔的样子……哪怕不是对我们,只是看着他对儿子温柔,感觉整个科室的气压都没那么低了……”
“同意!感觉现在的龚主任,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台完美的手术机器了。”
………
这种悄然变化的氛围,龚俊本人并非毫无察觉。他只是不在意。外界的评价和观感,从来不在他优先考虑的范畴内。他只是在做他认为正确且必要的事情——平衡工作与家庭,履行作为医生和父亲的双重责任。
至于那些所谓的“夹子音”和“极致温柔”,在他看来,不过是面对稚子时最自然的情感流露和沟通方式,无关刻意,只为有效。
然而,他或许没有意识到,这种“自然流露”,正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在科室成员心中的形象,也悄然提升着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归属感。
毕竟,一个内心存有如此柔软角落的领导者,即使表面再冷硬,也更容易让人产生信赖和追随的意愿。
这些关于龚俊“夹子音”和“超级奶爸”的传闻,自然也通过各种渠道,飘进了张哲瀚的耳朵里。
起初,他先是惊讶,随即是忍不住的爆笑。
“哈哈哈哈!夹子音?!龚俊?!真的假的?!我要录下来!我一定要录下来!”他在电话里对着李姐笑得前仰后合,脑补着龚俊顶着那张禁欲冷脸,用夹子音说“乖乖睡觉觉”的画面,就觉得无比违和又好笑。
但笑过之后,一丝微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意冒了出来。
哼!在家对着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软乎?虽然现在比以前是好了很多,但最多也就是语气缓和点,偶尔说句“想你”,什么时候用过那种能腻死人的夹子音?!
他忍不住在某次龚俊带娃值班后,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你现在哄儿子很有一套啊?还开发了新技能?”
龚俊正在看文献,闻言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哲瀚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什么新技能?也让我见识见识呗?”
龚俊这才从文献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什么技能?”
“就……那个……夹、子、音!”张哲瀚一字一顿,带着点调侃,又藏着点试探。
龚俊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窘迫,但很快恢复平静,重新将目光投向文献,语气平淡无波:“无稽之谈。坚果太小了,我怕他到陌生的环境不适应,没有安全感……”
张哲瀚憋着笑点头,突然酸溜溜地问:“我就是好奇,龚大医生什么时候也能对老婆用用这种的语调啊?”
龚俊翻动书页的手顿了顿,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地看了张哲瀚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张哲瀚的后颈,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不经修饰的磁性:
“你又不是我儿子…”
张哲瀚被他不轻不重地捏得一缩脖子,听着他那把天然苏的嗓音,心里那点酸意莫名其妙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痒痒的、被撩到的感觉。
……好吧。算你狠。
虽然有点“酸”龚俊那独一份的夹子音不是给自己的,但张哲瀚内心深处,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动容。
他知道龚俊的性格,那份极致的温柔和耐心,是何等的珍贵和不易。能看到这座冰山为他、为他们的儿子融化出这样一片春意盎然的绿洲,他只觉得无比庆幸和满足。
他的龚医生,在外面是撑起一片天的冷面权威,在家里,是他可以依靠的港湾,是儿子眼中无所不能的温柔爸爸。
这就够了。
至于那份独一无二的、带着幼稚叠词的夹子音……
张哲瀚看着身旁重新沉浸入文献世界的男人,坏笑着凑过去,在他耳边用气声学了一句:“老公宝宝也要睡觉觉啦~”
龚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猛地合上书,侧过头,眼神危险地盯住恶作剧得逞、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张哲瀚。
“张、哲、瀚!”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
“干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张哲瀚笑嘻嘻地往后躲,“龚医生能对儿子用夹子音,我就不能学学?”
龚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得意的笑容,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捞回怀里,关掉了床头灯。
“睡觉!”他命令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搂着张哲瀚的手臂,却收紧了些许。
黑暗中,张哲瀚得逞地偷笑,安心地窝在熟悉的怀抱里。
他想,或许他永远也得不到龚俊那独给儿子的、毫无保留的幼稚夹子音。
但他拥有的,是龚俊全部的爱与责任,是风雨同舟的坚定,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这比一万句夹子音的“乖乖”,都更让他心安。
而神经外科的众人,依旧会在某个加班或是值班的深夜,或是某个匆忙的清晨,偶尔捕捉到他们的冷面主任那惊鸿一瞥的温柔瞬间。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仿佛都能得到一丝慰藉。
他们依然会怕他,敬他,追随他。但如今,这份敬畏里,悄然掺杂了一份新的认知——原来,在他们这位如同精密仪器般严谨、强大的领导者心中,也守护着一方最柔软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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