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是在一阵温暖而安稳的倦怠中醒来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后颈腺体处传来的,带着轻微刺麻的饱胀感。
那是被临时标记后,信息素被充分滋养充盈的证明。
紧接着,是周身被一股强大而熟悉的Alpha信息素温柔包裹的感觉。
不再是昨夜那般带着惩罚和掠夺意味的辛辣,而是沉淀下来,如同陈年酒酿,醇厚而富有安全感,丝丝缕缕地熨帖着他疲惫的神经和躁动不安的孕肚。
孩子似乎也格外安静满足,不再有那些令人心慌的踢蹬。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书房休息室那张不算宽敞的单人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灰色羊绒薄毯。
而景煜,竟然就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一条长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悄悄溜进来一束,恰好落在景煜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睡着的时候,眉宇间惯常的冷厉和戒备消散了不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平和,甚至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温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涩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悸动。
他就这样……守了他一夜吗?
这个认知让温言胸腔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几乎要冲垮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他贪婪地、近乎痴迷地看着景煜的睡颜,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骨子里。
这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即使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即使清楚他此刻的温柔或许只是Alpha标记Omega后无意识的占有欲作祟,温言依旧无法控制地为此心动神摇。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景煜近在咫尺的手指,那骨节分明,曾带给他无数痛苦与欢愉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景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温言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慌忙闭上了眼睛,假装仍在沉睡。
景煜醒了。
他睁开眼,眸中瞬间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锐利,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和只是晨光造成的错觉。
他先是感受了一下周身平稳的信息素,然后侧过头,看向沙发上蜷缩着的Omega。
温言紧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昨夜情动未褪的淡淡红晕,唇色也比平日红润些许。
他整个人缩在薄毯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看起来乖巧又脆弱。
景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他纤细的,露在毯子外的手腕上,那上面的伤痕已经结痂,颜色变淡,却依旧刺眼。
他记得昨夜这双手是如何无力又依赖地攥紧他的衣襟。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盘旋,说不清是满足还是烦躁。
他站起身,动作间带起细微的风,惊动了假装沉睡的温言。
温言适时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眼神带着刚醒的迷蒙和一丝怯怯的慌乱,对上景煜俯视的目光。
“醒了?”景煜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没什么情绪。
“嗯……”温言低低应了一声,撑着有些无力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毯子滑落,露出他单薄的睡衣和隆起的腹部。
景煜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手掌触及他胳膊上冰凉的皮肤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
他顺手将滑落的毯子重新拉高,裹住了温言,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照顾。
温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没……没事。”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景煜,生怕泄露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景煜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桌,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接了起来。
是他的助理打来的,汇报一些公司的事务。
他背对着温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疏离,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温言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感受着周身尚未散去的,属于他的信息素,心里五味杂陈。
昨夜那卑微的乞求和无尽的沉沦仿佛一场梦,而此刻晨光中的景煜,又变回了那个遥不可及,冷漠矜贵的景氏掌权人。
他和他,仿佛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他能看到他的身影,感受到他的气息,却永远无法真正触及他的内心。
景煜很快结束了通话,转过身,看到温言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副模样,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收拾一下,下去吃早餐。”
他语气平淡地吩咐,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好。”
温言敛起所有情绪,轻声应道。
他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身。
被充分安抚后的身体确实轻松了不少,连腰后的酸痛都缓解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早餐已经由佣人准备好,精致而营养,显然是特意为温言准备的。
席间一片寂静。
只有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
温言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牛奶,食不知味。他能感觉到景煜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让他不安的探究。
景煜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个裴医生,”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温言,“你和他有多熟?”
温言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心脏骤然下沉。
他来了,他果然还是在怀疑。
他抬起头,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医生……他只是我的主治医生。之前在乡下,多亏了他,我和南南才能……”
“只是医生?”
景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一个医生,会对你的事如此上心?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几次三番强调标记的重要性?”
他没有告诉他他早就认识裴肆。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温言的心里。
原来在他眼里,裴肆的医者仁心和自己的性命攸关,都成了别有用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言急急地解释,眼圈忍不住又红了,“裴医生他只是……”
“够了。”景煜冷声打断,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事。温言,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景煜的人,肚子里是我的种。离其他Alpha远一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说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温言,眼神里充满了独占欲和警告。
“吃完回去休息。医生十点会准时过来。”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温言一眼,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离开了餐厅。
温言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看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早餐,只觉得浑身冰冷。
刚刚在楼上那一丝偷来的暖意,此刻被景煜冰冷的话语和怀疑击得粉碎。
他终究,还是不信他。
而他与裴肆,那个在他最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恐怕也会因为景煜的猜忌,而陷入麻烦之中。
温言闭上眼,将涌上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
晨光依旧明媚,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满餐厅,却再也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
他知道,这场漫长而痛苦的拉扯,还远未结束。
而裴肆,这个意外的变数,或许将成为未来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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