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

“而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他’的痕迹？”

“零”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进陈默紧绷的神经。

“‘他’？”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干涩发颤，“谁……谁是‘他’？”

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用那双亮得惊人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像是在扫描一件无法理解的异常物品。昏黄的光线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偏执的幽灵。

“‘他’的气息……”零低声呢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在你跑的时候……在你惊慌失措的时候……那种频率……那种绝望的共振……我捕捉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微弱，但存在！和‘他’消失前的残留波动……高度吻合！”

陈默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在说什么？频率？共振？波动？这听起来像是疯子的呓语！可零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对某种真相的狂热执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抵上了一个冰冷锈蚀的金属架子，“那本书是我捡到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活命！”

“捡到？”零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江临舟亲手写下的、关于‘幽灵港’旧编码的绝密笔记，会随便被人捡到？还恰好是一个身上带着‘他’的残留气息的人捡到？”

他一步步逼近，压迫感十足：“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根本无法解释！难道要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林晚？！这比零的疯话听起来更荒谬！

“我不知道什么‘他’！我也不认识江临舟！”他只能苍白地否认，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你放我走！”

零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化学试剂和冰冷电子元件的奇异气息。他微微歪头，像是在仔细分辨陈默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完美的生理反应模拟……恐惧，迷茫，否认……几乎毫无破绽。”零低声评价着，眼神里的探究欲更加炽热，“但‘痕迹’不会骗人。那是意识层面的烙印，是‘他’最后崩溃时散逸的……碎片。”

他突然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陈默的太阳穴！

陈默吓得猛地偏头躲开！

零的手指顿在半空，他没有强求，只是缓缓收回手，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你不记得了……”他得出结论，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失望和兴奋的情绪，“或者说……你‘被’不记得了。”

他转过身，快步走到主控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屏幕上瞬间弹出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窗口，无数数据和波形图疯狂滚动。

“需要更直接的刺激……需要‘锚点’……”零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陈默惊恐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这个如同科幻电影场景般的、诡异的地下巢穴，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只想立刻逃离这里！他慢慢挪动脚步，试图悄无声息地退向那扇铁门。

“我劝你最好别动。”零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地传来，“门口的防御系统已经启动。未经许可离开，后果自负。”

陈默的脚步瞬间僵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刚从狼窝逃出，又掉进了一个更诡异、更危险的虎穴！

就在这时，零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猛地敲下回车键！

嗡——！

地下室一侧，一个巨大的、被帆布覆盖的装置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运行声！帆布被缓缓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复杂的光学透镜和缠绕的线缆，镜头对准了陈默！

一道幽蓝色的、极其细微的光束瞬间射出，扫过陈默的身体！

陈默吓得猛地闭上眼睛！

没有疼痛，没有灼烧感。只有一种奇怪的、仿佛被穿透般的冰凉感，瞬间掠过四肢百骸，甚至……深入大脑！

一些破碎的、被深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猛地炸开！

——医院苍白的顶灯，心电监护仪刺耳的长鸣！

——江临舟猩红的、疯狂绝望的眼睛！

——被撕碎的、泛黄的剪报碎片！

——冰冷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

——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消瘦的侧影……在玻璃窗外……冷漠地记录着什么……

“啊——！”陈默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那些记忆碎片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幽蓝色的光束瞬间消失。

零猛地转过身，脸上充满了极度兴奋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呼吸急促：“果然！果然有反应！‘锚点’激活了残留碎片！你接触过‘他’！甚至……承载了部分碎片？！”

陈默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布满冷汗，大脑像被撕裂般疼痛。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零，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充满恐惧。

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快步走到一个冷藏柜前，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密封的金属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盖，从里面抽出一张极其纤薄、似乎有些年头的透明胶片。

胶片上，似乎印着一些复杂的人体扫描图和……脑波图谱？

零将胶片对准灯光，目光死死锁定在图谱的某个特定区域，然后又猛地看向瘫倒在地的陈默，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匹配度……惊人地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尤其是海马体和边缘系统的损伤残留模式……几乎一样……”

他放下胶片，再次看向陈默，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而是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极其珍贵的……实验样本。

“告诉我，”零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急切，“在你‘醒来’之前，最后记得的是什么？是不是一片海？冰冷的……绝望的海水？”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林晚跳海自杀的事情？！那根本不是陈默的记忆！

“你……你……”陈默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声。

零看着他剧烈的反应，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满足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看来，我猜对了。”

他缓缓蹲下身，平视着惊恐万状的陈默，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冰冷无情的语调，缓缓说道：

“你不认识我，这很正常。因为‘他’认识我的时候，你还‘不存在’。”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叶子晨的主治医生之一。也是他‘消失’前，最后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