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戏班迁入新址后,果然气象一新。宽敞的院落,精致的戏台,加上贤王爷这块“金字招牌”暗中护航,前来邀约的帖子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达官显贵慕名而来,只为听一出王班主的戏。
王一博却并未因此倨傲,依旧沉心打磨技艺,对班中弟子要求反而更为严苛。这日,他正在新辟出的练功房里,指导几个年轻弟子走圆场,水袖翻飞间,要求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步点都精准到位,严师风范尽显。
肖战下朝后,熟门熟路地摸过来,也不打扰,就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看着看着,眼神就从欣赏变成了痴迷,最后又掺进点心疼——一博额角都渗出细汗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段告罄,弟子们休息,肖战立刻凑上去,掏出丝帕就要给他擦汗:“歇会儿歇会儿,瞧把你累的。”
王一博微微偏头避开,接过帕子自己擦拭,低声道:“王爷,弟子们都看着呢。”
“看就看呗,”肖战不以为意,反而得意地扫了一眼那些假装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们的小弟子,“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班主是有人疼的!”
王一博无奈瞥他一眼,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这时,一个十来岁、刚入班不久的小弟子,大概是练得腿软,起身时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王一博离得近,下意识伸手去扶,那孩子慌乱中一把抓住他手腕才站稳。
“小心些。”王一博扶稳他,语气温和。
小弟子红着脸连连道谢。
一旁的肖战却瞬间眯起了眼,盯着那小弟子刚才抓过王一博手腕的地方,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虽然知道只是意外,虽然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但那也不行!
等弟子们都散去,肖战蹭到正在收拾水袖的王一博身边,状似无意地拉起他的手,用自己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他刚才被碰过的手腕。
王一博:“......王爷这是做什么?”
“消毒。”肖战理直气壮,擦完了还凑近吹了吹,“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能随便碰你!”
王一博被他这幼稚的醋劲儿逗笑,故意道:“唱戏难免有身段配合,搂抱跌倒也是常事,王爷莫非连这也要管?”
肖战顿时瞪大眼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都绿了:“不行!武戏找别人配!文戏...文戏也不准有太近的身段!以后你就唱独角戏!要不就只跟我对戏!”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对!本王给你搭戏!我演霸王你演虞姬!我演张生你演莺莺...”
王一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王爷,您那唱腔,怕是能把台下观众都吓跑了。”
“我不管!”肖战抓住他手指,耍赖,“反正你是我的!只能跟我好!”
正闹着,李管家却一脸凝重地寻了过来:“王爷,王班主,门外...来了几位江南口音的人,说是...说是王班主老家的族亲,前来投奔。”
王一博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族亲?他自幼离家学艺,与老家那些亲戚早已多年不来往,怎会突然找来?
肖战也收敛了玩笑神色,握住王一博的手:“我陪你一起去见见。”
前厅里,坐着三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衣着普通,面带愁容。一见王一博进来,中间那位立刻起身,激动道:“可是一博侄儿?我是你三堂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王一博神色平静,拱手行礼:“各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那三堂叔搓着手,唉声叹气:“侄儿啊,家里...家里遭了灾,田地被淹了,房子也垮了...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想着来京城投奔你...听说你现在...现在出息了,在王爷跟前都是红人...”他说着,目光偷偷瞟向一旁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肖战,带着明显的敬畏和讨好。
王一博听完,沉默片刻。他依稀记得这位三堂叔,当年父母早逝,家中困顿,这些亲戚无人愿意收留他,最终是戏班老师傅看他可怜,带他走了这条路。如今遭了灾,倒想起他来了。
他正欲开口,肖战却抢先一步,淡淡道:“既是遭灾,本王可吩咐当地官府,按例赈济,助你们重建家园。京城居,大不易,恐非长久之计。”
那三人一听,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们本是想借着这层几乎不存在的亲戚关系,来京城沾光享福的,哪肯再回去受苦。
三堂叔忙道:“王爷仁德!只是...只是我们这一路盘缠已尽,实在...实在无力返乡了...求王爷、求侄儿看在同宗血脉的份上,暂且收留几日...”说着竟要跪下。
王一博侧身避开,眉头微蹙。
肖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厌烦,却还是抬手虚扶了一下:“既如此,便先在客栈住下吧。李管家,去安排一下,食宿记在王府账上。”
那三人千恩万谢,却被李管家“请”了出去,显然王爷并不打算让他们住进王府或戏班。
人走后,厅内安静下来。
王一博看向肖战:“王爷...”
“我知道,”肖战打断他,握住他的手,“你不是心硬的人,但也不是滥好人。这些人什么心思,我清楚。给他们些银钱,打发了便是,不会让你难做。”
王一博心中微暖,低声道:“谢谢王爷。”
“谢什么?”肖战挑眉,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我的就是你的。你不想理的人,我来打发。你不想做的事,我来挡着。你只管安心唱你的戏,疼我就好。”
最后三个字,带上了明显的撒娇意味。
王一博心底那点因旧事而起的微澜瞬间被抚平,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纵容。
几日后,那几位“族亲”果然拿了王府给的足够返乡并重建家园的丰厚盘缠,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京城,再未出现。
此事虽小,却让王一博更深切地感受到肖战的体贴与维护。他从不干涉自己的决定,却总在身后默默扫清一切烦扰,让他能真正随心而行。
又过几日,是肖战的生辰。
王府并未大操大办,只邀了几位挚友小聚。韩烨来了,苏婉清也特意从江南捎来了贺礼。
席间,众人酒过三巡,韩烨忽然放下酒杯,看向王一博,一本正经道:“王班主,战哥儿心思单纯,日后...还请多担待。”这话已是老生常谈,却每次都说得分外郑重。
王一博举杯,微笑:“自然。”
肖战在一旁抗议:“韩木头!你怎么又说我坏话!我一向成熟稳重!”
众人皆笑。
宴至一半,王一博起身,说要去准备一份贺礼。
少顷,新戏台的帘幕缓缓拉开。
没有锣鼓喧天,只有一束清冷的月光透过特意设计的天窗,照在台中央。
王一博一身素白长衫,并非戏服,手持一管玉箫,独立台中。
他抬眼,望向台下主位的肖战,微微一笑,随即垂眸,吹奏起来。
箫声起,清越孤直,渐而婉转悠扬,是一曲《凤求凰》。没有唱词,只有箫音诉尽衷肠,缠绵悱恻,情深意长。技艺之高,情感之丰,竟比任何华丽的唱段更动人心魄。
这是他第一次,只为一人奏曲。
肖战听得痴了,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台上那个吹箫人,和那诉不尽的情意。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
王一博放下玉箫,走到台前,对着肖战,清晰而缓慢地说道:“一博别无长物,唯以此曲,贺王爷生辰。愿王爷,岁岁安康,年年欢愉。”
愿我,岁岁年年,皆能伴你身旁。
肖战起身,在众人目光中,一步步走上戏台,紧紧将人拥入怀中。
“一博...”他声音哽咽,“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台下,韩烨默默举杯。苏婉清偷偷抹了下眼角。李管家笑着吩咐下人:“快去!把王爷私库那坛百年陈酿开了!”
月色如水,箫声虽歇,情意正浓。
往后余生,皆是如此刻般,细水长流,温暖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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