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被浸泡在一种粘稠而压抑的胶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很长，却又在无声无息中飞快流逝。
王一博和肖战几乎与外界彻底隔绝了。手机关机，网络切断，窗帘紧闭。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动物，蜷缩在风暴眼中这个唯一还能称之为“家”的巢穴里，舔舐着伤口，躲避着外界的狂风暴雨。
但这并不意味着平静。
李哥每天会来一次，带来外界的消息和堆积如山的法律文件。每一次敲门声都让两人的神经瞬间绷紧。李哥的脸色一次比一次憔悴，带来的消息也一次比一次糟糕。
解约合同堆满了茶几，赔偿金额的数字触目惊心。一些原本中立的合作方也开始划清界限，生怕被牵连。网络上，舆论持续发酵，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层出不穷，将他们过往的每一个细节都扒出来放大解读，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不堪入目的谩骂。
王一博平静地听着，然后在需要他签字的地方签下名字，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些天文数字的赔偿和铺天盖地的指责都与他无关。
肖战则沉默地坐在一旁，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脸色苍白。每一次李哥的到来和离开，都像是在他心上又剜掉一块肉。
他们不再谈论未来，因为未来似乎已经被那场记者会彻底斩断。他们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靠着彼此的存在，汲取着一点点活下去的氧气。
白天，他们会一起做饭。往往是肖战主厨，王一博打下手。过程很安静，只有水流声、切菜声和油锅的滋滋声。肖战变得异常专注，仿佛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倾注在了那些食材里，试图通过掌控火候和调味来掌控失控的生活。王一博则负责洗碗，将每一个碗碟都擦得锃亮，摆放整齐。
下午，他们会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投影仪的光影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播着一些节奏缓慢的老片。但谁都没有真正看进去，常常是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或者干脆依偎着睡着。
王一博开始长时间地凝视客厅墙上那幅《星空下的轨道》。有时一看就是半个小时，一动不动，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战则更多时间待在画室里，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或者反复涂抹修改一些旧的画稿，笔触时而焦躁，时而颓然。颜料的味道弥漫开来，带着一种苦涩的创造力。
夜晚最难熬。寂静会被无限放大，黑暗中仿佛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和窃窃私语的嘴巴。两人常常在深夜醒来，冷汗涔涔，需要紧紧抱住对方，感受着真实的心跳和体温，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重新获得一丝安全感。
生理的需求在这种极致的压抑和依赖中，变得有些微妙。有时是一个漫长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吻，有时是黑暗中急切摸索的手，有时是沉默而用力的拥抱。更像是一种确认彼此存在的仪式，带着痛楚的慰藉，而非情欲的宣泄。
这天下午，李哥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除了更多的坏消息，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一博，”李哥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有几个……以前合作过的老板，托人递话……说……很欣赏你的……‘胆色’……”他艰难地措辞，将信封推过来，“他们……想‘交个朋友’。”
王一博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现金，以及几张写着私人会所地址和联系方式的卡片。意思不言而喻。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拿走。”
李哥似乎早就料到，叹了口气，没有劝，只是默默收回了信封：“我就知道……但那边……不太好惹，你……”
“让他们来。”王一博打断他，语气冰冷，“我等着。”
李哥不再说话，收拾好东西，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肖战，在李哥走后，突然站起身，冲进画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一博皱了皱眉，跟过去，推开画室的门。
肖战正背对着他，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调色刀，疯狂地往画布上刮着颜料，动作粗暴而凌乱，原本一幅快要完成的风景画被毁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混乱狰狞的色块和刀痕。
“肖战。”王一博喊他。
肖战像是没听见，依旧疯狂地刮着，肩膀剧烈地颤抖。
王一博走过去，从后面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肖战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猛地转过身，眼睛通红，里面盛满了愤怒、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地低吼，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只是喜欢彼此而已……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那些人……可以这样逼我们……”
他的情绪彻底决堤，多日来的压抑、恐惧、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王一博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肩膀，任由他失控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后背。
“凭什么……王一博……凭什么……”肖战在他怀里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王一博收紧了手臂，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凭我们选择了这条路。”
肖战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抽噎。他靠在王一博怀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许久，王一博才松开他一点，抬手，用指腹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怕吗？”
肖战红着眼睛，与他对视，嘴唇颤抖着，最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怕……”
“我也怕。”王一博坦然承认，眼神里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但更多的是一种淬炼后的坚定，“但怕没用。”
他拉起肖战的手，走到客厅那幅《星空下的轨道》面前，指着画中那两条并行的、延伸向星空的冰冷铁轨，和那两个渺小却坚定的背影。
“路已经选了，”他看着肖战的眼睛，一字一句，“就只能往前走。走到黑，也得走。”
肖战顺着他的手指，看着那幅画，看着画中那片深邃孤独却依旧璀璨的星空，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绝望，似乎被一点点地挤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带着痛楚的清醒。
他反手，紧紧握住王一博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好。”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往前走。”
他们的故事，在经历了彻底的崩塌和绝望的谷底后，终于生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带着悲怆色彩的勇气。前路或许依旧黑暗，但他们不再蜷缩，而是握紧彼此的手，准备迎接所有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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