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的阴影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地从一堆断裂的木制板和后倒下的广告牌后面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动作间带着经年累月训练出的、高效而压抑的力度。
要不是肖战察觉到了点什么,这个男人藏的还真挺好的。
男人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他比肖战高了近半个头,肩背宽阔,穿着深色的、看似普通却因某些不明污渍而显得脏污的衣裤。
脸上有明显的擦伤,但最引肖战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黑暗的光线下,肖战还是能感受到这双眼睛的危险。
锐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充满了警惕、审视以及一种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他走到肖战面前,距离近得肖战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腥、硝烟和汗水的浓烈气味。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毫无预兆地、用力地抵上了肖战的太阳穴。
那触感圆钝而致命,是左轮手枪的枪口。
肖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呼吸骤停。
他能感觉到枪口的温度,还带着一丝温热,说明不久前这把手枪刚射出过子弹。
但肖战能感受的只剩寒意了,透过皮肤,要冻僵他的血液和思维,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极度的疲惫,却又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每个字都砸在肖战紧绷的神经上:
“你怎么发现我的?”
黑衣男人帽檐下的目光,在触及肖战脸庞的刹那,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那是一张过分干净、甚至带着几分脆弱感的脸。
暮色模糊了细节,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疯狂的戾气,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粹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眼尾还带着泛红的。
这种与周遭污秽和血腥格格不入的纯净,竟让男人握枪的手指,有了一刹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
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深处漾开又迅速沉没——
这样的柔软让他有了被触动的感觉,这突兀的“无害”带来的短暂恍惚。
然而,面容的俊美哪里抵得上生命的重要,男人的怜惜马上就被更汹涌的剧痛和致命的危机感扑灭。
腰间和左腿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捕他的杂碎都不断提醒着他处境的凶险。
男人帮猛地绷紧了下颌线,眼中的涟漪瞬间冻结,重新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强迫自己更加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经验告诉他,在生死边缘,越是看起来无害、纯净的人,越可能是最致命的陷阱。
这张脸,这双眼睛,此刻在他眼中,反而成了最大的威胁来源。
“说!”
男人低吼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烦躁,枪口又往前狠狠顶了一下,力道大得让肖战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剧痛和冰冷的死亡威胁交织,让肖战的呼吸更加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但他努力自己抬起头,目光与这人相接,没有躲闪,反而带着一种平静,越过男人紧绷的下颌,落在他腰间深色外套的布料上——那里,一片深色的、仍在缓慢扩大的湿渍正无声地蔓延。
然后,他的视线又滑向男人左腿外侧,同样的深色污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肖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绷紧的琴弦,但每个字却异常清晰,“我对这个味道……比较敏感。”
他微微吸了吸鼻子,动作很轻,却异常明显,“血的味道……很浓,混在垃圾堆里,但……藏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男人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指出自己的伤势,更没想到对方会是因为这个而发现他。
他这种常年混迹枪林弹雨中的人,早已对鲜血习以为常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掠过他的眼底,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和算计取代。
肖战虽然害怕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没有撒谎的痕迹,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冷静陈述。
这种冷静,比尖叫和哭喊更让男人感到棘手。
“妈的……”
男人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懊恼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确认。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停留太久了,血腥味暴露了位置,而眼前这个意外闯入者,成了最大的变数。
仇家?
还是纯粹的倒霉蛋?
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必须立刻转移。
男人猛地收起枪,但动作并未放松,反而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狠狠攥住了肖战的手臂,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肖战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硬是咬着牙没叫出声。
“带路!”
男人命令道,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去那!快!”
肖战知道反抗是徒劳的,甚至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或许服从还有一线转机。
在心里默默祈祷:小白,你会保佑哥哥的,对吧!
“在前面路口,右转,大概……两百米。”
肖战几乎是半拖着被男人攥紧的手臂,踉跄着向前走去。
男人紧贴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着他,那条受伤的腿让他行动有些不便,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拖沓声,但另一只手上的枪,却始终死死抵在肖战的后腰上,冰冷的金属隔着薄薄的衣服,清晰地传递着危险和死亡。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朦胧的月光下,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危险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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