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书名:我的专属遗赠
作者:茉莉盏

微光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平静,却像绷紧的琴弦,无声处蕴藏着随时可能断裂的张力。

王一博的生活节奏几乎没有改变。他依旧早出晚归,忙于处理集团事务以及……暗中调查王邶失踪的线索。

那份荒唐的遗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提醒他王邶的消失绝非意外那么简单。他将肖战安置在家中,像放置一件需要看管却暂无定论的证物,冷漠而疏离。

肖战则彻底成为了这座豪华公寓里的一个安静影子。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用餐时才会出现。他依旧吃得很少,沉默寡言,对李妈小心翼翼的关照和王一博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都报以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他像是彻底接受了身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透明的壳里。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衡在第四天晚上被打破了。

王一博有个习惯,睡前会去书房旁边的恒温酒柜取一小杯威士忌。这天晚上,当他经过次卧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有人用枕头死死捂住嘴,却仍无法完全隔绝梦魇的侵袭。

他的脚步顿住了。

那声音极其细微,若非夜深人静,几乎难以察觉。但它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连日来肖战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苦与恐惧。

王一博站在门外,眉头紧锁。他第一反应是这或许又是某种博取同情的表演。但那种压抑到极致、仿佛濒临崩溃的哽咽,听起来太过真实,带着一种绝望的 raw(原始)感,不像是能演出来的。

他抬起手,几乎要敲响房门,但最终又放下了。他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一个被强塞给他的“嫂子”?一个身份可疑、可能带着目的的“遗赠”?

内心的猜疑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让他最终选择了无视。他冷着脸,转身走向酒柜,倒酒的时候,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异常清脆,却似乎盖不住那隐约缠绕在耳边的啜泣。

那一夜,王一博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肖战那双雾蒙蒙的、含着泪却倔强不肯落下的眼睛。

第二天是周六,王一博罕见地没有去公司。他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邮件,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驱散了一些空间的冷感,却驱不散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

肖战出来吃早餐时,眼睛果然有些微肿,虽然他用冷水敷过,但仔细看仍能发现端倪。他比前几天更加沉默,几乎像是要把自己变成空气。

李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着肖战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心疼,早餐特意给他熬了安神的小米粥。

整个上午,王一博在客厅,肖战就待在房间;王一博去书房,肖战才会悄无声息地出来倒杯水,然后又迅速消失。他们像两颗运行在不同轨道上的星球,竭力避免任何交集。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午后,王一博接了一个视频会议电话,是关于一个海外并购案的激烈争论。他情绪有些投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语气也变得冷硬犀利。他完全没注意到,次卧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一双惊慌的眼睛正透过门缝,不安地望着他这边。

当王一博因为对方一个愚蠢的失误而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时,意外发生了。

次卧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声。

王一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会议那头的高管们也愣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次卧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只见肖战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狼藉中。他脚边是一个被打翻的玻璃水杯,碎片和清水溅得到处都是。而他一只手紧紧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指缝间正渗出鲜红的血珠——显然是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他似乎被王一博突然的闯入吓傻了,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未加掩饰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听到声音……我……我只是想出来倒水……对不起……我马上收拾……”他说着,竟然不顾手上的伤口,就要蹲下去用手捡那些玻璃碎片。

“别动!”王一博厉声喝止,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肖战此刻的反应,绝不仅仅是因为打碎了一个杯子,更像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对某种特定声响或气氛的创伤后应激反应。这种反应,伪装不来。

视频会议还没断,里面的人面面相觑,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王一博烦躁地对着电脑方向说了一句“会议暂停”,便直接切断了视频。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肖战没受伤的手腕,阻止他去碰那些碎片。触手的皮肤冰凉,还在剧烈地颤抖。

“李妈!”他抬高声音喊道。

李妈很快赶来,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哎呀!肖先生您的手!怎么搞的!”

“先把这里收拾一下。”王一博沉声吩咐,然后拉着肖战的手腕,“你,过来。”

他的语气不算好,甚至有些强硬,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肖战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任由他拉着,踉跄地跟到客厅。

王一博将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他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棉签和创可贴。肖战手上的伤口不深,但挺长,血还在慢慢往外渗。

“手伸出来。”王一博命令道,语气依旧生硬。

肖战瑟缩了一下,慢慢地把受伤的手伸了过去,眼睛却不敢看王一博,一直盯着地毯,像个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孩子。

王一博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了,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小心地擦拭着他手背上的血迹和伤口。冰凉的液体触碰到伤口,肖战疼得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别动。”王一博低斥,手下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他低着头,能看到肖战纤细的手腕,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以及那一道鲜红的划痕,显得格外刺眼。他能感觉到肖战身体的细微颤抖,以及那种努力想要压抑却压不住的恐惧。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王博心底蔓延。是恼怒?是怀疑?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软和愧疚?或许他刚才在会议中的怒火,确实无意中刺激到了对方。

他沉默地、仔细地给伤口消了毒,然后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绷紧的沉默。

“好了。”王一博松开手,合上医药箱,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下次小心点。”

肖战飞快地缩回手,紧紧按着那个创可贴,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对不起,打扰你开会了。”

他的道歉听起来卑微又涩然。

王一博看着他低垂的、露出一小段脆弱脖颈的侧影,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他讨厌这种氛围,讨厌这种仿佛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更讨厌自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动摇。

“不是因为你的错。”他生硬地吐出几个字,算是变相的……安抚?他自己都觉得别扭。他站起身,重新走回书房,关上了门,需要独处来理清纷乱的思绪。

客厅里,肖战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动。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个贴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创可贴,眼神复杂难辨。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涟漪。

李妈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次卧的狼藉,走过来轻声问:“肖先生,您还好吗?要不要喝点热茶压压惊?”

肖战缓缓抬起头,对李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笑容:“我没事,谢谢您。我……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回了次卧,关上了门。

这一次,他没有再坐在窗前发呆。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低低的、压抑的、充满了困惑与无助的哽咽。

他不懂王一博。这个男人时而冰冷如刀,时而又会流露出那样笨拙却……短暂的温和。这种矛盾让他更加害怕,更加不知所措。他筑起的心防,似乎因为那一个意外的伤口和一次生硬的包扎,而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危险的裂痕。

而书房里的王一博,同样心烦意乱。他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工作,眼前总是闪过肖战那双盛满恐惧的眼睛和流血的手。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纯粹地用审视“遗赠”的眼光去看待肖战。那个男人身上的脆弱真实得令人心惊,而那偶尔流露出的、与脆弱并存的某种韧性,又让他感到困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之前让你查王邶和肖战结婚前后的事情,尤其是肖战的背景,有进展吗?”

“王总,正在查,但对方信息保护得很严密,像是被人为处理过。需要点时间。”

“尽快。还有,重点查一下,肖战在跟王邶之前,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是否对突然的巨响或激烈的冲突有过度反应。”

“明白。”

挂了电话,王一博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迷雾似乎更浓了。肖战,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王邶把你给我,究竟是想保护你,还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我?

那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隔阂,因为一个意外的插曲,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从缝隙里透出的,或许是真相的微光,也可能是更危险的陷阱。

夜晚再次降临。

晚餐时,气氛依旧沉默,却似乎有某种东西不一样了。王一博注意到,肖战面前那碗汤,他喝完了。

而当他偶尔抬眼看向对面时,发现肖战虽然依旧很快低下头,但耳朵尖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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