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郊马球场，春风卷着尘沙掠过青草地。彩旗在湛蓝的天幕下猎猎作响，贵族子弟们的骏马踏着碎步，铁蹄声如闷雷滚动。
“肖公子，这局若再赢，可就是三连胜了！”身旁的同伴高声笑道。
肖战勒紧缰绳，胯下的枣红骏马喷着鼻息，前蹄不安分地刨着地面。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眯眼望向对面严阵以待的对手，是与父亲同朝为官的兵部侍郎周显。他唇角勾起一抹恣意的笑。
肖战没答话，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观赛高台上那抹月白身影上。
此刻他正端坐在锦棚下，雪色衣袍纤尘不染，修长的手指搭在案几边缘，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场中喧嚣与他毫无干系。
肖战舌尖抵了抵上颚，忽然扬起手中球杖，冲那方向遥遥一指——
哨声骤响。
肖战猛地夹紧马腹，枣红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他俯身挥杖，朱漆马球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红光。对手的拦截马队迎面冲来，他却不避不让，在即将相撞的刹那猛地勒马转向，球杖横扫——
“砰！”
马球破空，直贯门洞。
场边爆发出震天喝彩。贵族少女们抛洒的香囊如雨落下，肖战却看也不看，策马绕场半周，停在观赛台正前方。他翻身下马，红衣在风中翻飞如烈焰，随手摘下赢得的鎏金彩冠，冲高台上一扬——
惊呼声中，王一博下意识抬手接住。金冠沉甸甸的，边缘还沾着肖战掌心的温度。
场下一片哗然。
“肖战疯了吗？竟敢当众戏弄王少师！”
“王公子最厌这等轻浮之举，怕是要当场翻脸……”
王一博握紧金冠，指节微微发白。他抬眸看向马场中央——肖战正骑在马上冲他笑，红衣墨发，意气风发，仿佛连烈日都为他逊色三分。
半晌，他的声音传来：“御赐的彩头，岂能随意赠递？”
肖战却只是不以为意：“权当我谢你元宵那日‘救我’。”
那天夜里肖战绕着酒香的呼吸好似在此刻打在王一博的脸上，他握着金冠将视线移开，不再言语，旁人笑过几句，也不再盯着他们瞧了。
唯有方才输去比赛的侍郎周显——他那一束锐利的眼神仍射在王肖二人之间，似一支冷箭，狠狠地钉向他们。
肖战浑然未觉，回台阁中更衣，一身利落的湖蓝窄袖袍愈显得他意气风发，他大步流星，霎时便出现在王一博席边。实则王一博有官职在身，此处并非肖战可堪坐的，不过众人知晓他的德性，也兼敬重肖平戟肖将军的缘故，无人与他为难。
他见王一博仍握着那顶金冠，上前笑道：“御赐的彩头，王少师喜欢得紧呐。”王一博睨他一眼，此际清爽的湖蓝身影，与方才奔驰的红衣交相重叠，连他也不得不从心里承认，肖战确实称得上一句少年意气、丰神俊秀。
那双总弧弯着的瑞凤眼此际笑盈盈地望着他，王一博瞧着，一时不察他的手伸向自己腰间，很快地取下了他常佩的那一方玉佩，偏动作轻巧，无人能瞧见。
这玉佩并不名贵，只是幼时王父出行时携回送给一博的，他目光一沉，伸手要夺回。
“急什么”，肖战将玉佩举到眼前细看，指尖摩挲着玉面上琢刻的纹路，一会儿将玉佩往怀中一揣，挑眉道：“戌时三刻，城南废仓——我有好东西给你瞧，届时还你。”
说罢转身便走，湖蓝衣袂在风中翻飞，经过周显席前时，余光瞥见对方阴沉的脸色，唇角笑意更深，落下一句：“周侍郎还需再练呀——”
王一博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指节不自觉地收紧。金冠边缘的鎏金雕纹烙进掌心，带着那人残留的温度。他想起元宵夜肖战醉倒在他怀里的模样，也是这般不讲道理。
“王公子。”周显不知何时走近，声音带着试探，“肖小将军这般纠缠您，您就由着他？”
王一博淡淡扫他一眼：“不劳周侍郎费心。”
周显笑容一僵，盯着王一博袖中的金冠，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暮色四合，长安城南的废仓隐在暗处，檐角残破，杂草丛生。
肖战倚在斑驳的墙边，指尖转着那块从王一博腰间顺来的玉佩。玉质温润，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系着的深青色丝绦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冷香。
另一只手拎着一支金罩笼，在一片夜寂之中，微能闻见里头蛐蛐儿的鸣声。
夜风掠过荒草，簌簌作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戌时已过，王一博始终未至。
“王公子不会真不来了吧……”他低笑一声，将玉佩抛起又接住，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肖战轻啧一声，正欲起身，忽听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王一博。
来人脚步沉而稳，像是刻意放轻了呼吸，却掩不住铁甲摩擦的细微声响。
肖战眸光一凛，指节无声扣上腰间的软剑。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耳际钉入身后的木柱，箭尾犹自震颤。
下一秒，数道黑影自墙头跃下，刀光如雪，直逼他咽喉！
肖战旋身避过，剑锋出鞘，寒光乍现。他背靠断墙，扫视围拢而来的黑衣人，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诸位这是何意啊？”
为首之人冷笑：“王少师，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肖战眉梢一挑，忽然大笑出声：“有趣！”
他剑锋一振，迎向杀手。
肖战旋身避过迎面劈来的刀锋，剑光如电，瞬息间已挑开两名杀手的咽喉。鲜血溅在他湖蓝的衣袍上，洇开暗色的花。
“就这点本事？”他嗤笑一声，指尖抹去颊边血痕，眼底却闪过一丝凝重。
对方显然不是普通劫匪——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刀锋上还淬了毒。
又一柄长刀破空而来，肖战侧身闪避，却不妨背后冷箭突至！
“噗！”
箭矢没入肩胛，剧痛瞬间炸开。肖战闷哼一声，反手折断箭尾，剑锋横扫逼退近前之人。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浸透了袖口，连带着那块玉佩也被染得猩红。
“没想到王少师竟有如此功夫”为首的黑衣人见他已了无生路，冷笑将刀尖直指他心口，“周大人的银子，果然好赚。”
肖战眯起眼，忽然笑了：“周显？”他啐出一口血沫，“他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剑光暴起！
这一剑快得惊人，直取对方咽喉。黑衣人仓皇后退，却仍被划开一道血口。肖战趁机纵身后跃，背靠断墙喘息。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握剑的手也微微发颤。
五名杀手再度围拢，刀锋映着冷月，森然可怖。
“可惜了。”黑衣人经此一番，不敢再多言语，即刻便携着凛凛杀气而来。
刀光如网，封死所有退路。肖战咬牙横剑格挡，却听“铮”的一声脆响——
剑断了，寒芒直逼眉心。
肖战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染血的指尖抚过凸起的纹路，缓缓阖上了眼，唇畔竟还衔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弧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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