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的死局

那冰冷的、淬着毒的话砸进耳朵，肖战只觉得一股寒气不是从脚底，而是从天灵盖直接灌进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错误坐标。

杀死。

共享痛觉。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碎他刚刚燃起的那点“老乡见老乡”的可笑欣喜，露出底下狰狞残酷的真相。

他后背的伤还在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此刻两人之间诡异又致命的连接。而眼前这个人，这个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可能在同一间教室听过课的人，正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他们之间，必须死一个。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肖战只能眼睁睁看着王一博逼近，那张过分俊美却冷硬如冰雕的脸在他瞳孔里放大，每一寸线条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厌烦。

对，厌烦。仿佛肖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亟待处理的麻烦。

“你……”肖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早就知道？你……你想杀我？”

王一博没有回答，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仿佛在说“不然呢”。

他抬起手，不是攻击，只是极慢地、用冰凉的指尖虚虚点了一下肖战胸前刚才被撞到、此刻还在闷痛的位置。

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甚至没碰到衣服。

“呃——！”

肖战猛地弓起身，一股尖锐的、仿佛心脏被瞬间攥紧撕裂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冷汗瞬间浸透刚换上的单薄里衣。他大口喘着气，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滑下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对面的王一博也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桌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却又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暴躁的郁悒压了下去。

这该死的、无法斩断的共生痛觉！

他显然也没料到仅仅是这样一个暗示性的动作，带来的反噬会如此清晰剧烈。

“看，”王一博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要失控的戾气，“这就是问题。”

他不再看疼得浑身发抖的肖战，猛地转身，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滚出去。”

三个字，掷地有声，不留丝毫余地。

肖战捂着胸口，那里的绞痛还在余波未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痛。他看着那个冰冷决绝的背影，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绝望的寒意。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不惜代价。

而他们痛感相连，杀他，就等于自残，甚至可能是……同归于尽。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回荡在脑海——【任务失败：意识体永久滞留。抹杀。】

找不到同伴（或者杀了同伴），回不去，会死。

杀了对方（如果自己是那个“错误”），可能因为共享痛觉一起死。

不杀对方（如果对方是“错误”），任务失败，还是会死。

无解。死局。

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像潮水灭顶，几乎要把他溺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跄着走出那间偏室的，又是怎么被那个沉默的随从近乎拖拽地“请”出了质子府。

厚重的府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

他孤零零站在冷清的街巷里，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打在他脸上，像冰冷的耳光。后背和胸口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质子府高墙深院，沉默地矗立在眼前，像一座冰冷的囚笼，里面关着他唯一的“同伴”，也是他索命的阎罗。

而他自己那所谓的“家”，燕王府西角那个破败的偏院，恐怕比这质子府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那里有视他如无物的王爷父亲，有明枪暗箭的兄弟，有踩低捧高的下人。

前有狼，后有虎。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容身，无一人可依靠。

唯一的“同类”，只想他死。

肖战慢慢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抬手，狠狠抹掉眼角渗出的那点湿意，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绝望逼出来的。

不能死。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哪怕是在这见鬼的古代，顶着个弃子的名头，他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得活下去。

想活下去，就得先搞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错误坐标”。

还有……那该死的“博君一肖”，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意思？！王一博听到这四个字时那反应，绝对有问题！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沉甸甸的恐慌和混乱，踉跄着，一步步朝燕王府那个龙潭虎穴挪去。

每走一步，身上的伤都在叫嚣，心里的寒意就更深一分。

这条路，似乎比来时更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