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冰雪消融,“归云居”的修建进度加快,雏形渐显。白墙黛瓦,檐角轻灵,虽未完全完工,已能看出与王府其他建筑的厚重风格迥然不同,更添了几分江南园林的雅致。
肖战几乎日日泡在工地上,比监工还上心,一会儿嫌弃木料纹理不够细腻,一会儿又觉得窗棂的花样不够别致,工匠们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又不敢抱怨,只得私下求王班主多来“管管”王爷。
这日,肖战又对着新运来的—批太湖石指手画脚:“这石头形态不够奇崛!放在水边少了点韵味!换一批换一批!”
工头一脸为难:“王爷,这已是库里最好的了,再好的得从江南运,怕是赶不及工期...”
“赶不及就赶不及!必须...”肖战话未说完,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王一博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他身侧,对工头温和道:“就按现有的做吧,有劳了。”
工头如蒙大赦,赶紧带人忙活去了。
肖战不满:“一博,那石头确实...”
“王爷,”王一博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已初具规模的亭台水榭,“这院子很好,不必事事追求极致。过于完美,反失天然趣味。”
他顿了顿,看向肖战,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纵容:“更何况,王爷近日是否太过关注此院,连早朝都告假了两回?若是传到宫里,怕又不妥。”
肖战顿时心虚,摸了摸鼻子:“我...我那是真的身子不适...”
“哦?”王一博挑眉,“那今日一早趴在梁上看工匠雕花,也是身子不适?”
肖战:“......” 他讪讪一笑,凑近些低声道:“我这不是想早点弄好,让你住进来嘛...”
“来日方长,”王一博语气缓和下来,“不急在这一时。王爷还是该以正事为重。”
“你就是我最正的正事!”肖战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脸红了,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他。
王一博耳根微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胡言乱语。”
虽被“训斥”,肖战却美滋滋的,只觉得一博连管教他的样子都好看。他乖乖跟在王一博身后,不再指手画脚,只偶尔凑过去小声问:“一博,你看那里,我们以后夏天在那下棋好不好?”“一博,那边留个花架,给你养几盆兰花?”
王一博一一应着,目光掠过那些尚在施工的角落,心里也渐渐勾勒出未来在此生活的图景,安宁而踏实。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这日午后,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云深戏班的一位老琴师,姓胡,是看着王一博长大的老人。他面色焦急,一见王一博便道:“班主,不好了!陈师兄他...他惹上麻烦了!”
陈师兄是戏班的武生,性子憨直,功夫也好,是班里的台柱子之一。
原来,前几日戏班在另一家酒楼唱堂会,当地一个纨绔子弟看中了戏班里一个新来的小旦角,言语调戏,动手动脚。陈师兄看不过去,出面阻拦,推搡间那纨绔脚下一滑,自己摔伤了胳膊,却反咬一口,说是陈师兄行凶伤人,如今竟告到了京兆府,要拿人问罪!那纨绔家中颇有势力,京兆府已然派了衙役来戏班拿了几次人,都被班中众人拼死拦住了。
“班主,您如今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求您想想办法,救救陈师兄吧!他可是为了护着咱们自己人才...”胡琴师老泪纵横。
王一博听完,面色沉静,眼神却冷了下来。他安抚了胡琴师几句,让他先回戏班稳住众人。
人一走,一直旁听的肖战立刻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博你别急,我这就去京兆府!”
“王爷且慢。”王一博拉住他,“此事不宜以势压人。”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们欺负人?”肖战怒气冲冲。
“自然不能。”王一博沉吟片刻,抬眼时眸光清冽,“对方既然告到了京兆府,那我们便按律法来。王爷可否帮我请一位可靠的讼师?要熟知律例,擅打官司的。”
肖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跟他们打官司?”
“嗯。”王一博点头,“戏班虽微末,却也占着理。若王爷直接插手,反而落人口实,说我们仗势欺人。既然要论,就在公堂上堂堂正正地论个明白。”
肖战看着他冷静睿智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转为钦佩:“好!就依你!我这就去找人!保证是京城最好的讼师!”
三日后,京兆府开堂审理此案。
肖战自然不放心,拉着王一博早早去了,混在旁听的人群里。
堂上,那纨绔子弟果然颠倒黑白,一口咬定是陈师兄无故行凶。他家请的讼师也是巧舌如簧,将陈师兄描绘成逞凶斗狠的江湖莽夫。
轮到王一博这边时,那位由肖战请来的老讼师不慌不忙,先是呈上酒楼伙计及几位在场宾客的证词,证明是纨绔调戏在先,动手在先。接着,又请当日为纨绔诊治的大夫上堂,证明其伤势乃自行摔倒所致,与推搡力道不符。最后,老讼师更是引经据典,言明戏班艺人虽身份低微,亦受律法保护,岂容无故欺凌?
条理清晰,证据确凿,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京兆尹听得连连点头。
那纨绔见势不妙,竟恼羞成怒,当堂指着王一博骂道:“不过是个唱戏的戏子!傍上了贤王,就敢在此耀武扬威!谁知道你们这些证词是不是仗着王爷的势逼来的!”
公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人群中的王一博和肖战。
肖战气得脸色铁青,刚要开口,却被王一博轻轻按住手腕。
只见王一博从容起身,走到堂中,对着京兆尹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平静:“大人明鉴。草民确是梨园行当,靠唱戏谋生,亦确得贤王爷青眼,时常召入府中探讨戏曲。然,今日堂上所言所证,皆与王爷无关,乃就事论事,依律而言。王爷仁厚,却从未以权干预律法公正。反倒是对方,口口声声提及王爷,是想借王爷之名混淆视听,还是自觉理亏,欲以身份之别转移焦点?”
他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既撇清了肖战,又将问题抛回给对方,点明其试图以势压人的心思。
京兆尹面露赞赏,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只论事实情理,不论出身贵贱!原告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公堂,休怪本官无情!”
那纨绔顿时蔫了。
最终,京兆尹当堂判纨绔诬告,责令其赔偿戏班损失,并向陈师兄赔礼道歉。
案子了结,戏班众人欢天喜地,围着陈师兄和王一博道谢。
肖战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簇拥、神色淡然却自有一股威严的王一博,心里骄傲得无以复加。
他的—博,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他人的莵丝花。他自有风骨,自有智慧,能于困境中从容破局,光芒自现。
回府的马车上,肖战还沉浸在方才公堂上的激动中,抓着王一博的手絮叨:“一博!你刚才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那混账堵得说不出话!京兆尹看你的眼神都带着欣赏!还有那个老讼师,回头得重赏!”
王一博任他抓着,唇角带着浅浅笑意:“是王爷请的讼师厉害,证据准备得充分。”
“那也得你沉得住气!”肖战与有荣焉,“换了我,早就忍不住骂回去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生气,他居然敢那么说你...”
“王爷,”王一博看向他,眼神温和,“今日多谢你。”
“谢我什么?”肖战一愣。
“谢你信我,让我自己去处理。”王一博轻声道,“也谢你...没有当场发作,维护了我的方式。”
肖战被他看得心头发热,凑过去低声道:“我其实差点没忍住...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我那样。我的—博,自有主张,不需要我胡乱插手。”
他语气里的信任和骄傲毫不掩饰。
王一博心中微暖,主动回握住他的手。
车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经此一事,云深戏班在京城的名声更响,不仅因技艺,更因班主王一博的为人与担当。而贤王府内,肖战对王一博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把“我家一博文武双全智勇无双”刻成牌匾挂起来。
李管家看着自家王爷那副“恨不能向全天下炫耀”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偷笑。
也好,王爷这眼光,确实是顶顶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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